白无常将白乐送回府后,便一人来到了夺魁桥上。
今日夺魁桥周围的人并不多,几乎寥寥无几。白无常从腰间拿出竹笛,放在嘴边,笛声响起。
这是白无常多年以来再一次吹奏,心中百感交集。竹笛横吹,声音婉转动听,可却带有一丝凄凉。
笛声消残,夺魁桥上辛封泽不知何时出现。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吹笛呢,十分不错啊!”
白无常小心的收起竹笛,眼神冰冷的看向他。
“那些先生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聪明,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发现的。那些老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给了点钱就受制于我了。若这种人为你所用,恐怕后面也会是个隐患吧。”
白无常难以言喻:“你这人这么不要脸?”
辛封泽没有回答,脸上依旧挂着笑。
“就为了这事来找我?看来你对那小世子真的是挺用心呢!”
白无常眼神冰冷,转身快步离开了。
“无常啊,我一直都在呢,放心!”
白无常只感到一阵恶心,他现在十分后悔把这个疯子叫来。
回到太傅府后,府中只有司空杏林一人。
“他们两个还没回来?”
“没呢。”司空杏林正在捯饬着那些药材,“今日之事如何,给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还不知道同不同意。”
“是谁啊?”
“秦怀诺。”
司空杏林不解的看向白无常,寻求解释。
白无常道:“本想着是礼部尚书薛仲勇的,但是薛大人因年事已高婉拒了我。但他是秦怀诺的老师,和我说可以让秦大人来教清灼。”
“原来如此。”司空杏林放下手中的药材,走到白无常身前,“其实白无常,你明明可以教他的,为何要去求别人?”
白无常无奈一笑:“白某是个粗人,才疏博浅,不适宜作为先生教导清灼。”
白无常留下这一句,就转身回青松院了。
“就你还才疏博浅,你说出来害不害臊!”
直到酉时,岁桃与迟暮才回到太傅府。白无常知道他们最近十分繁忙,便没有多问。
“太傅太傅,您绝对猜不到,我和暮哥查到了什么?”
白无常正在擦拭着他的竹笛,看着岁桃一脸骄傲的表情,便提起了兴趣。
“这才几天,就查到真东西了?”
岁桃赶忙将迟暮推到白无常身前,从迟暮身上摸出了一本账册。
白无常接过一看,神色突然阴沉。
“这是何处发现的?”
岁桃连忙问道:“太傅,这本账册您猜猜是谁的?”
迟暮在一旁听的十分厌烦了,直接将岁桃拦于身后。
“这本账册是我们在查温汤监时发现的,其中包含了许多不明钱财的来源。”
白无常仔细翻阅着账册,这些钱财太多,温汤监十年的俸禄都赶不上。
白无常冷声道:“这些都是第一批赈灾粮卖出去的钱。”
白无常又看了一遍,又问道:“现如今京城的粮价是多少?”
岁桃思索后答道:“应该是一两银子一石一斗。”
“刚好能对上。”
白无常合上账册,交于迟暮:“这个你们赶紧摘抄一份,然后将它放于原处,别被发现了,这是条大鱼啊。”
岁桃连忙问道:“一个温汤监如何可以一人独占那么多钱财?”
迟暮默默补充道:“温汤监是钱任禾的人。”
钱任禾是当朝的户部尚书。
“所以我说,抓了个大鱼啊。”
迟暮又道:“我和桃子查过了,上次那本名册上的人,几乎都是钱任禾的人。”
白无常看向二人,嘴角上抬:“干的不错,这下粮食是找到了。但是那群淮南人的主谋并未查出啊。”
“放心太傅,还有那么多日,我和暮哥一定能查出来的。”
“那些人你们藏的如何,朝中的人可能要动手脚了。”
“太傅放心,有我手下的人守着,十分隐蔽。”
“好,你们自己注意。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不要硬碰,来找我。”
二人:“明白了。”
二人离开后,白无常心中难免不安。
户部尚书都参与了进来,那另一个人恐怕也是个大人物。若是说要让朝堂上的众人相信,死谏肯定是最有效的。
白无常嗤之一笑,死谏,这辈子可能都轮不到他。若是有人死弹他还有可能。
若是让人不易察觉,仙云坊定是最好的选择。人多眼杂,还是个赌坊,不会有太多人关注身份。
一名老者慢慢走进,在目光中搜寻一会后,便径直朝一方走去。
周围赌徒的叫喝声此起彼伏,让他十分不好受。
“今日来的早,怕是遇到难事了?”
老者开口道:“那白无常带回来的人找到了吗?凭他的脾气,等他查到人后,定要上朝。”
“钱大人作为户部尚书,还会怕他一个太傅?”
“如何不怕?他身后可是陛下,想要把他拖下来难于登天!”
“我先警告你,不要太过激进,否则容易引火烧身。”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鼠辈教我做事,你只需要把那些淮南人找出来,我便有机会成就我们的计划!”
那人声音也突然冰冷:“白无常将那些人藏的很好,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可是你最好不要贸然行动,否则你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你。”
钱任禾冷笑着起身,慢慢的离开了仙云坊。
酉时后,白无常带上二人出了太傅府。
“太傅,咱们这是要去哪?”
白无常带他们出来时并未说去向,所以岁桃一脸好奇。
“器灵坊。”
器灵坊,是当今京城的一处兵器造办处。
迟暮也是没有想到,当时白无常将他带回太傅府时,送他的一个个礼物便是由器灵坊打造的横刀。也是他现在一直佩于腰间的这把。
“太傅去器灵坊可是又打造了一把神兵?”
“神兵算不上,但现在应该也没人能打造出比器灵坊更好的兵器了。只能凑合着用。”
器灵坊离太傅府不远,三人很快就到了。一进入坊内,四周壁上挂满了兵器,看起来十分渗人。
“呲——”从里屋传来淬火的声音。
“彭老板,可在?”
里屋传来了脚步,门开后,一名女子出现在白无常三人眼中。
“太傅来了,你的剑已经造好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这是岁桃与迟暮第一次来器灵坊,二人皆被眼前这名女子震惊了。
女子身形高挑,手中握着的铁锤与本人十分不符合。虽为女子,但性情豁达,又是锻器匠人,让二人不得不大吃一惊。
她从一侧拿出一把十分精美的利剑,递给了白无常。
“你的要求真的很高,才来我这两次,两次的要求都让我头疼!”
白无常看向迟暮,示意他拿着。
迟暮将剑一拔,剑身如镜,似乎能将周围一切反射出来。剑花一挽,剑身似乎与空气融为一体,呼啸着划破虚空,让人感到心悸。
迟暮将剑收起,不禁感叹道:“是把好剑。”
“废话,我亲自锻造的,怎可能不好?”
白无常转身道谢:“真的多谢你了。”
女子摆摆手,便转身回到了里屋。
白无常拿到剑后也没有其他事,带着二人离开了。
“太傅,她就是器灵坊的锻器师?”
“是的,迟暮身上的那把刀也是她亲自锻造的。”
岁桃疑惑道:“她一个女子,那么厉害啊?”
白无常却摇摇头,示意他慎言:“女子怎么了,女子也很厉害的。我们大晟不也有一位女将军吗?只是你们都用平常眼光去看待她们,所以才会感到新奇与质疑。”
白无常继续道:“她是工部尚书彭奇的孙女,名叫彭箬然。今年也才刚满二十。”
“那么厉害,彭大人他们也支持她吗?”
“不,他们一直都反对,可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因为这事与家中众人争吵,最终离家。彭大人十分希望她能像众多闺秀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她却痴迷于锻造。”
“真是个奇女子啊,她就没想过回去吗?”
“若是能回去,又何苦一人在此?”
岁桃哑口无言。
迟暮又道:“她不后悔吗?”
“人生在世,不拘于礼节,做自己喜欢的事,何来后悔一言?”
迟暮也无话可说。
“她能为了自己的喜好而与家人离心,在别人眼中就是不孝。可是在她自己心里,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挣脱了牢笼,去往了更自由的地方。”
迟暮皱眉:“之所以她的生意不好,就是背上了不孝的骂名?”
白无常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迟暮:“你怎么知道她生意不好?”
“坊中虽然摆满了兵器,可许多都已经发灰,这正好证明了其实没有多少人来预订兵器。”
“不错,就算她的锻造技术再好,也敌不过世人给她安上的骂名。”
岁桃感慨道:“她也好可怜啊。”
白无常却反驳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不该用可怜来形容她。况且,她也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越来越开心。”
迟暮拿起那把剑,再次拔出:“这把剑的锻造技艺十分娴熟,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是一位二十的女子锻造的。”
“这便是上天赐予她的天赋。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把剑是给清灼锻造的。”
二人皆是一惊。
“太傅,清灼才那么小,您就给他准备了啊?”
“我只是先锻造着,待他明年生辰,我再把此剑交给他。还有那么久的时日,他的剑术定会大大提升。”
时清灼的在剑术上也十分有天赋,而且他十分刻苦。白无常觉得此人将来一定可以用剑名扬天下。
迟暮回想着这些时日的时清灼,不禁感叹:“的确,清灼的在剑法上天赋异禀。”
白无常十分同意,挑事般的看向迟暮:“用不了多久,他的剑术可能连你也打不过。”
岁桃在一旁瞪大了双眼:“清灼那么厉害啊?”
“的确,我也从未见过那么有天赋的小子。”
“太傅不就是吗?”
白无常却笑了笑,言语中充满了心酸。
“我已经,提不起剑了。”
岁桃发现自己貌似说错话了,便不再多言。
白无常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又道:“今日你们查到的那个账册,我想了想觉得十分不对劲。”
二人见话题转到这上面,也思考起来。
“哪里不对劲?”
“这个账册如此重要,为何放在一个小小温汤监那里?”
“难不成就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然后让我们怀疑钱任禾?”
白无常其实也想不明白,不解的摇摇头。
岁桃又说道:“可那温汤监是那些人供出来的,此人是参与了这次事件的。”
迟暮补充道:“那些人供出来的人几乎都与他们有了书信或正面接触,温汤监的确是其中一人。”
白无常思考后 觉得若是真的,便只有一种可能。
“若真是这样,唯一的解释便是,温汤监想要私吞这笔钱财。”
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存在,三人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罢了,此人你们给我盯紧一点,尽量找出点其他线索。其余人也尽快处理。”
二人:“明白。”
白无常神色阴冷:“若这事确定了,朝廷之上必定会被我掀起一场大风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