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灼离开皇宫时,天色已经暗淡。二月的晚风拂过他的脸颊,竟生起一丝寒冷。
今夜准备回自己府上,毕竟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府了。刘叔几乎是第一批受百枯痛苦的人,但好在如今也已经得到解药。
近来一直都在太傅府里,也该回去看看刘叔了。
世子府也算是自己的第二个家,推门回府,每个人都高兴的拥了上来。一口一句关心思念,让时清灼特别暖心。
看着他们的病情都已经好转,他心中的担心也消失了一大半。
但是刘叔脸上的神情却并不同。
“殿下,王爷来信……”
果然,近来都没有什么好事,就连刚刚回府愉悦的心情也因这封信瞬间降到极点。
他已经很久没与淮南通过信了,除了自己的母妃。这些年,他几乎是与淮南王断绝了关系一般。而现在来信,能有什么好消息?
他面无表情的拆开信,刘叔只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完整的纸也变成了一堆纸屑飘散在地。
“殿下,王爷是有什么安排吗?”
“刘叔,不用管他们。”他强行露出一抹笑,说道:“刘叔,今日我有些累了,帮我去备些热水吧!”
所有人不敢多问,也都各自离开去忙事。他平复着心里愤怒的情绪,站在池中过道上,望着里边的鱼儿自由的玩耍。
他的父王依旧希望他帮助淮南,成功夺取大晟这块沃土。云殇城有着花抚琴坐镇,她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怎么可能协助淮南?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自己拼命在维持两国之间的关系,这一战,彻底粉碎他之前的所有努力。
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在收拾完毕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院中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只锦鲤,当他走去时都争先恐后的向他游来。
时清灼逗了一会后便进入了屋内。这几日的疲惫都堆积在身上,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只要一倒在床榻上便能睡着。
漆黑的屋内令他并不想点燃火烛,可是气氛却总是那么的不对劲。他在门口停留一会后,几乎是立刻将手放在御风上。
但剑未出鞘,刀刃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世子殿下,好久不见了。”崔巍惜站在他身后,满脸笑容,“殿下最好别动,毕竟刀剑无情。”
时清灼全身紧绷,握紧御风的手并未松开。这人好生厉害,自己进入屋内那么久都没发现。
“崔巍惜,你若敢杀我,太傅定不会放过你!”
“殿下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啊。属下此次前来是因为,王爷想你了,命我将你带回淮南。”
几乎是一瞬间,时清灼突然暴走,他奋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是这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又一直逼迫自己不能出剑,最终也无济于事。
“不可能,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今两国将要交战,他把我带回去,何不是要寻一个开战的理由?可笑,明明他的心思人尽皆知,何必还弄的这般冠冕堂皇?”
只听后面那人轻笑一声,自己的意识便慢慢的模糊。
“王爷的心思你我也不能妄自揣测啊。殿下,睡一觉吧,一觉醒来我们就回家了。”
世子府里的所有人都忙前忙后,也没人敢来打扰时清灼休息。柳枝上的露水随着下垂的柳条滴落在地,一切重归于平静。
等到第二日,刘叔只觉得天都塌了。时清灼竟然不辞而别就离开了世子府?多年的陪伴让他觉得不可能。
周围的人都在耐心劝导他,但他毕竟从时清灼小时候就服侍在身边,怎么会不了解这孩子的习性?
“来个人,去太傅府问问殿下有没有在那;再去一人,去殿下经常去的那个破庙;其他人待命,若是两处都没有殿下的身影,就赶紧在京城找他!”
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世子殿下近来事务颇多,突然离去也是正常的吧,为何会那么紧张呢?
两批人匆忙赶回,消息让所有人的心提起。两处地方都没看见世子殿下的身影。
刘叔此刻才是最焦急的,他望着被乌云遮掩的上空,心脏狂跳不停。
白无常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时清灼失踪,他现在的身体本就不太好,此番担心过急让他胸口闷痛,头晕目眩。
“太傅别急,清灼如今那么厉害,万一只是一个人去了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呢?”
岁桃一边宽慰一边帮白无常顺气,他也不知道时清灼的下落,只能好声劝导,希望不要真的出事。
“而且暮哥和辛封泽也已经去寻他了,相信很快便会找到的!”
“若真是如此才好。”
看着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体,白无常暗骂着自己的无用。辛封泽之前与他们讲过,百枯的产生与肆虐的条件。
因为百枯是基于白无常的血液制成的一种疫病,所以第一个条件必须是要得到白无常的鲜血。
那么谁又能轻易让白无常受伤,而取走他的血呢?
当时的所有人都陷入思考,可是岁桃却嗤笑一声:“那日的行刑,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太傅的血吧?”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脸色都极其难看。
随后便是将百枯进行传播。西域有一种特别神奇的宝贝,可以将血液转化为一种毒素,只要有人与之接触,就会随着皮肤渗入身体。渐渐的,身体将开始出现腐坏。
这个宝贝在西域称为“厄病之源”,也叫做“厄刃”。
但是厄刃挑血,不是谁的血都能成功。可能五千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的血可以让他喜欢,从而转换成一种毒。
而白无常,无疑是五千人中的那一人。
辛封泽曾经是善城城主,自然每年都有许多贡品,这个东西也是他无意中寻见的。所以才会有了当时风归镇的那场灾难。
厄刃存于世间不多,他当时用完就已经将它摧毁。如今再次出现,着实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日,司空杏林翻阅古籍也发现一个重要的描述。关于西域“厄病之源”,其实除了食其骨肉,喝其精血外,还有另一种办法。
可是这种办法几乎没人可以做到,拿现在的大晟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
那便是将所有人里边的毒素排出。
但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排出,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书中所记载的,不可能有人能做到。
所以,如今想要让所有人恢复,还是只能靠白无常的血。
等了那么久,迟暮与辛封泽也分别回到府中,他们分别绕着京城寻了一遍,仍旧没有看见时清灼的身影。
迟暮依旧将此事送进了皇宫,白乐听闻之后也是加派人手在京城寻找时清灼。
白无常此刻也明白,他只能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思考。
或许真的,那位淮南的高手又再次进入了京城,将时清灼带走了,或者,杀害了……
不可能,他几乎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时清灼不可能被杀,他绝对不可能被杀!
“告诉陛下,立马将消息传出去,任何地方,无论进出,排查仔细。特别是云殇城!”
每个人都不敢耽误,毕竟如今时清灼可是十分重要的。
但消息是不可能不走漏风声的,时清灼失踪一事很快便在京城传开。有心之人便已经开始拿这件事开始说事。
有人说时清灼是因为看清了如今的局势,不想再受拘于京城,转而回去投靠淮南了。毕竟他本就是淮南人,这个解释也是有很多人相信的。
也有人说,时清灼本就是淮南世子,如今将大晟的所有情报拿到了手里,也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所以找了个机会偷偷回淮南了。
但对于那些疫病还没有恢复的百姓来说,消息让他们陷入崩溃。想起前段时间,时清灼还信誓旦旦的承诺,他们一定可以获救。但现在,人已经找不到了。
百姓不安的心情再次达到了巅峰,京城再一次动荡不安。朝堂之中也是如此,因为传言太多,秦怀诺与白无常无疑是被怀疑的最多的。甚至连同他的父亲秦礼辙,也一同扣上了个叛国的帽子。
白乐在朝堂上已经说明相信时清灼,但就算是陛下,没有证据也就没有说服力。毕竟,一日找不到时清灼,他们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你怎么回事,时清灼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你能习惯,我这一把老骨头可习惯不了!”
秦礼辙的声音特别大,让秦怀诺有些抬不起头。对于时清灼的突然失踪,他也是万般无奈。这孩子究竟去哪了呢?
“父亲您别激动,清灼这孩子你还不信吗?现在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我相信,他一定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你现在看看这朝堂里,是如何看我如何说我的?你这,你这让我手下的门生如何抬起头?”
秦怀诺也是万般无奈,如今他们父子,一人是当朝吏部尚书,一人是当朝户部尚书,其势力让所有人眼红。
自己父亲收揽门客一事,他其实是十分厌恶的。但毕竟又是自己的父亲,所以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的在思考:“父亲,您还记得当时在太傅府门前出现的那个淮南人吗?就他一个人竟差点搅得京城天翻地覆。您说会不会是他将清灼带走了?”
“怎么可能会是他?如今京城的疫病那么严重,别人跑还来不及,他还要来送死不成?”
秦怀诺依旧没有说什么,他独自思考着,若真的是那人,清灼会不会如今已经……
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么久了都没有事,偏偏选在现在动手,又有什么目的呢?淮南的计划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就连陛下都将花抚琴唤回来了。如今杀时清灼无疑是最蠢的决定!
所以,时清灼只可能是被带走了。
就如自己父亲所言,为何他们又会选择在京城处于疫病肆虐的时候来呢。是因为现在没人能拦住他,还是真的不担心自己传染上疫病?
而他,又是如何能轻松将时清灼带出京城的呢?就算轻功再好,带着个人,也难以翻越那么高的城墙啊?
“难不成,朝堂内还有淮南的人?”
“咳咳咳——”
秦怀诺心思被收回,他连忙去帮秦礼辙顺气。因为他的突然出声,实在是将秦礼辙吓的喝茶都呛到了。
“你又在说些什么胡话,时清灼失踪,我们大晟就又有卧底了?”
秦怀诺所想的也尽是猜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到底对不对。
“只是胡乱猜想的罢了,父亲不要放在心上。清灼一定不会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但是这个疑惑在心里越来越深,怎么想都会这样觉得。毕竟时清灼的突然失踪太奇怪,不是他自己离开也只有被带走了。
他不敢耽搁,只好先去找白无常。可到了太傅府时,白无常竟也有与他一样的猜测。
“太傅也是这样觉得的?”
“若不是清灼自己选择离开,那么就只有人把他带走了。而现在清灼的剑意如此了的,能带走他的人很少,我除了淮南的那人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秦怀诺点点头,再次说道:“但他也不可能将清灼那么顺利的带出京城。毕竟大理寺和金吾卫的人在京城寻了那么多日,也没见到清灼。所以我觉得朝堂中还有淮南的人,将通关文牒给了他,让他顺利出城。或许还会顺利出大晟。”
“我与秦大人所想的一致。我现在已经命人去了云殇城,毕竟官路只有这一条,若是走山路,我觉得不会。毕竟山路太危险,就算是我也会十分注意,更不说还带着一个不会顺从的人。”
但他们为何要把时清灼带走呢?这几乎是两个人都在思考的事。
杀掉时清灼已经被秦怀诺排除,那带走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或许,是为了威胁呢?”
这话一出,每个人心里都会觉得有些好笑。清灼本就是淮南世子,他们用淮南世子来威胁大晟的人,怎么可能?
“不是威胁其他人,单纯是为了威胁我。”
白无常心中清楚,自己一直都是淮南心中的威胁,曾经他们也是费尽心思想要除掉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若是自己根本就不担心时清灼又怎么办呢?
这个念头再次被他打消,为何他们要将时清灼带走,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亦或是,他们想从时清灼的嘴里套出些大晟的东西呢?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时清灼被他们带走。
“告诉陛下,通知所有的地方,所有人只进不出,直到找到清灼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