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尹决明却是没多大反应,听得他嗓音沙哑直皱眉。
怎么这么哑,那岂不是很难受?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起来吃点吧!”
“……”
时笙抿着唇,见他神色如常,只以为这人心大没听出来,苍白的脸颊有些僵硬,刻意又压低了声音:“我想喝点水……”
“好,你等一下。”尹决明听到他让自己帮忙倒水,开心的差点叫出声。
毕竟依照时笙这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即使渴得再厉害也不会让他帮忙,现在……是不是证明自己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了?
小心的将水递过去,见他还用手捂着眼睛,轻笑一声:“你打算就这样喝水?”
时笙:“……”
尹决明低声闷笑,将水杯放到一旁,拿过之前替他取下的白纱,轻轻握住他遮着眼的手:“手拿开,我帮你将白纱系上。”
时笙:“……”
抿着唇将手抽出,僵硬着身子由他帮自己系上白纱。
少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时笙脸一红,身子往后一扬,夺过系了一半的白纱,生硬道:“我自己来。”
尹决明巴巴地看了眼空空的手,有些遗憾:“好吧!那我去将饭菜热一下。”
十分不舍地提着桌上的食盒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又提了两桶热水进来。
对着坐在床上发呆的时笙道:“你之前出了几身汗,身上肯定不舒服,我打了些热水过来,你先到隔间去洗洗,一会儿饭菜热好了就可以开饭了。”
“哦!对了,我忘了你没有换洗的衣物。”尹决明挠了挠头,想了想,从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一套新衣放在时笙手上:“这里只有我的衣服了,你先将就穿着,明日我再去取你的衣裳来!”
尹决明说完便又跑了,他才不会承认其实他之前是想帮时笙清洗的,但想想又觉得太孟浪了,便只将弄脏的外裳给他褪了。
时笙默默看着他出门,这才低头看着手中的衣服,一套黑色亵服。
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外衣不在了,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心中一阵慌乱,他,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男儿身!
时笙心中忐忑不安,难怪他刚才听着自己的声音不对都没什么反应,想来是已经知道了。
时笙心中砰砰狂跳,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屋中来回走了两步,只能泄气地去屏风后洗浴。
待尹决明提着热好的饭菜回来时,时笙已经洗好出来了,墨色的锦衣穿在身上明显大了一圈,漆黑的长发松散下来披在肩上,依旧白纱遮眼,静静地立在窗前,像个不问世事的清冷仙人。
“你风寒还没好,可不能吹风。”尹决明走过来将窗户关了,又拿了一件干净的外衫披在他肩头,拉着他的手往桌边走:“饭菜都热好了,你先过来吃点垫垫肚子。”
时笙看着满桌的菜一言难尽,这是喂猪吗?
“吃不了这么多,太浪费了。”
尹决明:“不多不多,正好我也没吃饭,我们俩一起吃,你不能吃太油腻的,这几样清淡的就归你,其他的就归我!”
说着,就将几盘清淡的菜肴放到了时笙的面前。
时笙偏头看他,少年似乎很开心,眼角都是遮挡不住的笑意。
时笙心头一颤,收回目光,默默的吃着。
“怎么样?合胃口吗?”尹决明小心问着。
“还好……”
“还好就是并不是很合胃口但将就的意思吗?”尹决明若有所思地问道。
时笙:“……”
“啊!我差点忘了。”尹决明突然一拍脑袋,起身去将放在一旁柜子上面的小坛子提过来打开,倒了一小碗推到时笙面前,献宝似的:“这个是酸汁酒,你快尝尝!”
酸汁酒?
时笙一愣,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酸?是巧合还是……
看着面前那讨好般的笑容,时笙莫名的不想让他失望,端起碗浅尝一口,不由眼前一亮,没有辛辣呛鼻,酸酸甜甜的味道极好。
“怎么样?好喝吗?”尹决明有些期待。
时笙点头:“嗯,极好的。”
一瞬间,尹决明开心地像个被大人夸赞了的孩子,笑容那么真诚,那么满足,看得时笙不由晃了眼。
但很快他又低头掩下情绪,默默地吃着饭菜不再发一言。
尹决明也没有问时笙男子身份的事,时笙也没主动提起,两人相对默契地对此事闭口不谈。
之后的几日,尹决明硬是拦着时笙没让他走,美其名曰:伤寒未愈,不能受凉!
若时笙实在坚持,他便一副“你忘恩负义!你抛夫弃子!”的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直瞧得时笙满心的罪恶感。
无法,只得留在烂客居住了下来。
时笙不再提要走,尹决明总算放心了,每日拉着桃李在厨房研究做饭,可怜的厨房几次差点失火。
汪涵每日就跟看鬼似的看着他,一边心疼自家厨房,一边心疼被他毁了的上好食材,在他几番苦苦哀求下,尹决明总算放过了桃李和厨房。
然而第二天他又开始每日大半时间玩失踪,还叮嘱他要照顾好时笙。
汪涵觉得他就是尹二公子的一条狗,每日苦哈哈地替他到处跑不说,还要替他照顾他看上的人!
这也真是没谁了!
要是让宋妹妹知道他每日为别人奔波操劳,那还不得伤心死了?
汪涵愤愤不平,总想拽着尹决明衣裳领子大吼一句:“你这死狗!你媳妇儿你让我天天给你照看?万一他看上我了怎么办?”
但他有这心没这胆,也就只敢在心里瞎吼吼。
在烂客居修养了大半个月,时笙的精神倒是养的差不多了,如今已经四月过半,屋外的雪在这大半个月里已经融化得看不见影,倒是许多嫩黄的叶芽儿冒了出来。
时笙坐在窗前心事重重,这大半个月尹决明每日都会抽空过来陪他,要么带着些到处搜罗来的酸甜小食,要么带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总之对他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可以说是各种地宠,要什么给什么的那种。
可是时笙在默默接受的同时内心却是煎熬的,他贪念着这些年来唯一的温暖,却又时刻清楚地明白这份温暖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他心中的那个“时笙”。
他并非是他想象的那般好,他只是个被世人唾弃,被上天遗弃的多余的人,一个被人又恨又怜的可怜虫。
他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恨不得弃之如弊屡,更恨不得从来都没认识过他吧!
暖暖的夕阳落在他雪白的锦衣上,清冷的容颜却没有丝毫暖意,反是裹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他已经很久不曾在意过自己的身世了,然而如今却只想抛开了这身份,只是为了,为了……怕他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