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动了杜鑫大红色官袍下摆,祝允轻瞧着他那副见了鬼的神色,既无奈又心痛。
“当然是回你府上。”祝允轻轻叹一声,那挂着笑意的脸上逐渐浮起一丝委屈,颇有点像埋怨丈夫不解风情的小情人,“杜大人这是什么神情?怎的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我有那么吓人?”
以至于让你回回都不敢面对我?
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祝允轻心中是憋闷又难过,但此刻在户部正门口,来来往往都是户部官员,那边还有徐闻遇正在马车旁远远地看着这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到严正耳里。
杜大人如今双亲已故,唯有严正这个上司兼老师算半个亲人。
那老头对他家杜大人喜爱如亲子,莫说官场上他会帮着杜大人,只怕往后杜大人的婚事他也是要帮衬着张罗的。
而祝允轻猜测,以他家杜大人对严老头的敬爱之情,只怕往后严老头让他娶谁他都会答应。
那老头可是个老古板,先不说他这在京州出了名的“玉面修罗”、“活阎王”的称号,只怕那老头也不会允许他家杜大人和男子在一起。
名声是挽回不了了,如今还是得给那老头留个好印象才行,最起码得让他觉得他和他的好学生相处非常和谐。
虽然这一点目前看起来还有些困难。
杜鑫瞧见祝允轻露出这副颇有些委屈的模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在心中直呼,见鬼!
活阎王还能露出委屈的表情?
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让他委屈?怕是想尝尝生剐鱼片的滋味了!
反正他是不敢的。
“祝,祝大人说的哪里话?”杜鑫干笑两声,试图为自己找个合适的措辞,“下官,下官就是想问祝大人怎么在这里?难道您是来找老师的?不过老师今日身体不舒服,下午时就回府休息了,您若找他直接去他府中便好。”
祝允轻盯着他,“我不找严尚书,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杜鑫一听,瞪着眼,再次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找,找找找找我?”
不能吧?不是吧?这么快就想好用什么罪名抓我了?
杜鑫想到下午“无意间”向徐闻遇问起大理寺的事,当时徐闻遇说到祝允轻时给出的评价是“笑里藏刀”、“心狠手辣”、“心思深沉”。
徐闻遇跟他讲过之前祝允轻处理的几个欺压良民、强占土地、滥杀无辜的官员,无一不是受尽酷刑,在招供后,要么惨死在大理寺牢狱,要么等到上斩首台时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甚至只剩下一口气,就为了让他活着上邢台。
可他为官三年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他从未做过任何有损百姓之事,为什么这位活阎王非要一直揪着他不放呢?
他不过一条贱命,死就死……呸呸呸!不能死!不能死!他今年才二十四,还没娶妻,杜家香火尚未延续,他可不能死!
杜鑫憋屈地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眼身后来来往往的户部大门,一时欲哭无泪,他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吗?
早知道他今夜就留在户部了,就算在偏殿打个地铺也比见到这活阎王强啊!
祝允轻瞧着他快要哭了的表情,他还真怕把人吓哭了,赶紧说道,“我来找你是有事同你商量!”
杜鑫一愣,商量?哦!商量!那应该不是想要他的命。
眼见着杜鑫神色好转,祝允轻无奈之色更甚,说道,“今日你走后,尹二,咳!尹总督托我帮他办些事,这事与杜大人也有关,他说今夜会去你府中找你商讨,叫我到时候一起。”
祝允轻偷偷瞥他一眼,又道,“我从大理寺出来正好路过这里,见你府中马车还在,你应当是还没走,反正我也是要去你府中,索性就等你一起回府了。”
“这样啊!”杜鑫听了他的话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缓了缓脸色,对祝允轻说道,“既如此,那便一起走吧!”
“正有此意。”祝允轻霎时眉开眼笑,如春风拂面,他见杜鑫上车,探着身子在车夫前一刻替杜鑫掀了车帘。
杜鑫,“……”
杜鑫僵着脸,对他扯出一抹生硬的笑,“下官怎敢让祝大人替下官掀车帘?祝大人莫要同下官开玩笑了。”
“您这般,明日御史台宋大人就得到皇上面前参下官一本,下官身子骨弱,可经不起廷杖,大人饶了下官吧!”
祝允轻抬着帘子的手一僵,在车夫很有眼力见地接过后讪讪收回手,捏了捏鼻子,嘀咕道,“那群老头子就是麻烦,屁大点事都要拿到朝堂上去讲。”
老子给自己媳妇掀车帘都不能掀了?真是岂有此理!
杜鑫可不想同他多说,在车夫接过帘子后赶紧钻进车里坐好。
祝允轻的马就跟在马车旁边,侧面窗口的车帘随着马车行走间随风飘起。
杜鑫没忍住从缝隙里向外看,正好能够看清祝允轻的侧脸。
这人生得极高,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坐在马上的身体挺拔,宽肩窄腰大长腿,瞧着锋芒毕露。
他明明也是个文臣,却满身都透着一股子肃杀气。
杜鑫暗自皱眉,看来得早点将尹决明那边的事办妥,不然总要和这人见面。
祝允轻武功不弱,警觉性也高,在杜鑫刚将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就察觉了。
本想转过去同他说话,但想着这人怕他便算了,只是心里高兴得很,坐得更端正了!
祝允轻:修竹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好看?那他会不会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就不那么怕我了?
不行,回府后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往后怎么打扮打扮,争取让杜大人早日败在我的美貌之下!
祝大人还在畅想未来,完全不知道杜大人此刻想的是怎么早点干完活免得再与他碰面。
他若是知道,今夜怕是要坐在屋顶吹一夜冷风,检讨自己到底哪里不得杜大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