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当归醒了。
他神思尚不清晰,打着哈欠,回想昨夜的事情。他昨夜失眠,便在院子里转悠,情不自禁地就来到了陆观南的偏房。
所以,他昨晚是睡在了陆观南的床上?
凌当归身子一抖,瞬间清醒,四周看了看,还真是!
那陆观南呢?
他赶忙穿好衣服下了床,扣子还没来得及系,便见得书桌后的圈椅上蜷缩着一个人,薄薄的棉被早已滑到了地上,似乎是觉得冷,他眉头无意识地蹙起,睫毛微颤,薄唇紧抿,双手环着臂膀,指节曲起,骨骼分明。
“滴——获得200积分,累积积分。”
凌当归摸他的额头,又试试自己的,没发烧,这才放心下来。
他捡起薄被,裹着陆观南,又戳了戳他,“喂,醒醒,去床上睡。”
陆观南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是睡懵了,漂亮的瞳孔追随着眼前的人。
还从未见过男主这副模样,直愣愣的,还透着点呆呆傻傻,感觉很好欺负的样子。凌当归刚要调侃几句,又见他眼中严重的红血丝,眼下一片青黑,怎么也没好意思说出口,话头一转:“你干嘛睡在这啊?生怕自己的伤不够重是吧?”
“嘶,阿凌,我腿麻了。”
刚醒来,陆观南反攥住凌当归的手腕,声音沙哑沉闷,听着偏又几分性感,“昨夜你睡着了……阿凌,能不能扶我一下。”
凌当归不疑有他,心想这也怪自己,便扶他起来,一步一步挪向床榻,嘟囔着:“我睡着你就把我叫醒嘛,我回自己房间睡。东梧阁这么大,本世子虽然狂妄恶毒,也还不至于要占一个奴隶的床……陆观南,你别往我身上压,很重,而且疼。”
“对不起,阿凌,还疼吗?”
陆观南脚步虚晃,清醒了几分。他真是糊涂,怎么忘了阿凌还在受伤。
这人一大早,说话比昨夜更温柔了。
凌当归轻咳一声:“还行吧,织蝉司毕竟就动了一次的刑,我还能撑得住。你躺下去,继续睡吧,我回我自己……”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外面一阵鸡飞狗跳般的喧哗声,还没等凌当归回过神来,门就被粗鲁地推开了。
“世子,您在这……这吗?”
凌当归被他那突然的踹门声吓了一跳,脚下不小心绊到了木阶,带着被他扶起的陆观南往前倒去,只听得从喉间溢出来的一声闷哼和倒在床上的轰响,随后凌当归才发现自己整个人伏在陆观南身上。
两个人都碰到了伤口,疼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陆观南,他后背被伤,刚才又被直直地摔倒在床上。
凌当归赶紧从他身上下来,自感愧疚,有点着急道:“你没事吧?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陆观南咬了咬唇,虚弱地点点头:“好疼,阿凌。”
凌当归没空多想,更觉得愧疚了。
从吉祥的角度来看,他们从一个无比暧昧的姿势,更换了一个更加令人遐想的姿势。那陆观南根本就快要倒在世子的怀里了!
他这几日忙前忙后地伺候着,哪一回受到的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可不曾见他如此……如此娇弱!
偏偏世子好像就吃这一套!担心得不得了!
吉祥大惊失色,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当归看他那傻样,就知道是误会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呀,急急慌慌的闯进人家房间,连门都不敲,太没有礼貌了!”
吉祥叫苦道:“世子,今日给您补过生辰宴,小的去东梧阁看看您醒了没有,谁知道您居然不在,吓得小人差点魂都不见了!问了东梧卫,才知道您在这儿,小的这不就赶忙过来了,一时激动,忘了分寸。”
“行吧行吧,你先下去,什么生辰宴的事,回头再说。”
凌当归将他打发走。
吉祥欲言又止,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干嘛?”凌当归觉得他没憋什么好话。
“世子!您您您……要保重身体啊。府医说了,您不能纵欲过度。”
凌当归捏紧拳头:“……滚。”
吉祥滚了,连带着门也关上。
凌当归气得脸疼,扭头看陆观南,他居然在笑!凌当归瞬间脸热,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不疼了是不是?”
陆观南收敛笑意,按着心口,嘶了一声,“疼。”
“疼是吧?忍着!”
丢下这几个字,凌当归哼了一声,冷酷无情,头也不回地走了。绕过走廊,他背身,额头抵在青灰色的墙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脸颊微红,嘴里不知道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他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个走向还有男主的态度都极其诡异!
而且明明是他们那么奇怪,为什么尴尬到落荒而逃的却是他!
“世子……”
又一道声音出现。
凌当归一抖,脑门磕出了个印子,幽幽转向来人:“干嘛?”
“闫庚已经安置好了。”风絮低下头去,不敢看世子那还没扣好的衣领。
“知道了,你告诉他,别乱跑,我得空去见他。”凌当归反手捏了捏脸,往风口处站,吹散些脸上的热意,“这回是我连累你和清溪,拿我的令牌去库房领赏吧,我昨天跟管家说过了。”
“此乃属下分内之事,为世子赴汤蹈火……”
风絮又要开始一长段表述忠心的话。
凌当归赶紧阻止:“本世子不想说第二遍。还有那件事,查了吗?”
风絮只好接过令牌,道:“冒死送血书的人叫崔醒,是户部的一个主事,如今被革职,人还在清都,正要打算回弘都。”
“被革了职?”
“是。他将血书送给徐清棱,不久之后便被革职了,理由是办事不力、玩忽职守。”
诸如崔醒这样的忠臣、能臣被逐步弃用,韩虚谷、徐清棱、尤承这样的奸臣、佞臣却大行其道,宜国怎能不亡。
“尚书大人真是可以,此举可算是深慰君心。”凌当归抬眉翻了个白眼。
冷风入怀,他这才发现自己衣服还没穿好,下意识瞥了眼低头恭敬的风絮,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扣子系好,“弘都的事情闹大了,把整个尤府都倒了,还牵连出好一些薛王党人,明曦公主那个性子,绝不会放过他的。你找几个人去盯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风絮不解,但也照做。
今日是原主凌纵的生辰宴,往年都是大操大办,今年局势特殊,又在风口浪尖之上,祁王只得委屈爱子。但显然王公贵族家的“委屈”非同凡响,满桌山珍海味,库房里又多了许多金银玉石、奇珍异宝。
就这样,祁王还自责不已,觉得远远不够,拉着凌当归说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心里话,哭哭啼啼地又追忆起早逝的妻子陆茜娘。
凌当归没什么感觉,也无所谓。
今天和昨天都不是他的生辰。
庭院中,凌当归赏傍晚霞色,一边摆弄着清溪送来的新的暗器。
陆观南站在他身后,垂着眼睛看他。
静如一幅画。
陆观南想问他生辰是如何,又想起他说过自己的爸妈都不要他这样的话。陆观南猜,大约就跟他一样吧,生下来就被舍弃了。
难怪今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凌当归叹了一声,将那难搞的暗器放在一旁,抿了口茶。
正要回屋睡觉,却见陆观南伸手拿过那暗器,翻转移动拉条,扣下极小的一个机关,瞬间连射三支箭头是梅花状的短箭,威力极强,炸了一颗石子。
“别不开心,阿凌。”
陆观南将暗器递还给凌当归。
凌当归学着他的样子,试了几次,果真有用。
终于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