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兴来洗澡洗了一个多小时。
他洗完下楼的时候,詹挽月正在客厅沙发回复工作邮件。
听见脚步声,詹挽月回头看了眼,发现詹兴来眼睛通红,跟兔子似的。
“你眼睛怎么了?”
詹兴来目光闪躲,含糊道:“没什么……洗发水弄眼睛里了。”
詹挽月“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忙:“程姨给你煮了柠檬蜂蜜水,去喝点儿,驱寒的。”
“嗯。”詹兴来迈下最后两级台阶,慢吞吞往餐厅走。
路过詹挽月坐的沙发时,詹兴来短暂停留了一秒,声若蚊蝇地对詹挽月说了一句:“谢谢……二姐。”
得亏客厅安静,否则詹挽月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但也正因听清楚了,詹挽月才感到不可思议。
她怔愣片刻,转头望向詹兴来,满脸疑云:“你叫我什么?”
詹兴来难为情地重复;“二姐啊,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詹挽月顿了顿,如实说:“意见倒没有,就是好奇一件事。”
詹兴来呆愣了一瞬,问:“什么?”
詹挽月敛眸,一本正经地疑惑:“好奇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
詹兴来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你骂得好脏。”
詹挽月莫名其妙:“我哪里骂你了?”
“?”
詹兴来本来以为他哥那张堪比管制刀具的死嘴已经够毒了,没想到他姐比他哥更胜一筹。
他姐毒而不自知。
“……算了,没什么。”
詹兴来怕再被管制刀具误伤,不跟她说话了,到餐厅喝蜂蜜水去了。
詹挽月回复完邮件,合上笔记本,也走到餐厅。
詹挽月不知道第几次暗中打量詹兴来的脸。
可能是刚洗了澡,被热气熏过,詹兴来两颊的巴掌印更明显了。
詹挽月去了趟厨房。
她把程姨之前煮的鸡蛋剥了,放在碗里,端出来,放在詹兴来手边。
詹兴来瞥了眼碗里的白煮蛋,一脸嫌弃:“我不要,难吃死了。”
“不是给你吃的。”
詹挽月捏起一颗白煮蛋往他脸颊边送了送:“自己拿着滚脸,可以消肿。”
詹兴来怔住。
过了几秒,他默不作声地接过,就只是接过,没往自己脸上滚,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詹挽月也没别的话,转身要上楼。
“詹挽月。”
最后还是詹兴来自己忍不住叫住她:“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我?”
詹挽月声音淡淡的:“我们有那么熟吗?”
詹兴来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确实没有。
前不久他还帮詹绾阙的腔,阴阳怪气说她穿况承止送的裙子难看。
他好双标。
明明做过很多讨人嫌的事情,现在居然还希望詹挽月不要讨厌他。
詹兴来捏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搅动碗里的汤水,看起来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詹挽月忽然想起詹兴来是来找况承止的。
她掏出手机,把况承止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再将手机递给詹兴来:“你自己联系况承止,问他在哪,我让司机送你。”
詹兴来一开始确实是奔着找况承止来的。
不仅是为了拜托他帮自己收留puppy,他还要告诉况承止韩家的事情。
毕竟况承止现在还是詹挽月的丈夫,五年的夫妻,他哥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看詹挽月被推进火坑。
只要况承止出面阻止,韩家这门婚事肯定就被搅黄了。
可是到了这里之后,詹兴来发现他想法太过天真。
况承止跟詹挽月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糟糕多了。
原来况承止都已经不回家住了,听詹挽月的语气,似乎还不是因为离婚才开始的……
万一韩家的事情被况承止知道后,不但没让他对詹挽月施以援手,还惹他生气,一气之下改口同意离婚,那自己不就把詹挽月给坑了吗!
不行不行!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能把韩家的事情告诉况承止。
詹兴来脑子转得飞快,有了主意之后,拒绝了联系况承止的机会。
“不用。”詹兴来没接詹挽月的手机。
詹挽月会错意:“哦,你带手机了是吧。”
詹兴来:……我没带。”
詹挽月面露困惑,像搞不懂甲方需求的乙方。
詹兴来放下勺子,回答:“不止手机,我所有能跟外界联系的电子产品都被爸没收了。”
詹挽月随口一问:“为什么?”
詹兴来终于等到詹挽月追问了他一句!
他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詹挽月说了一遍,没有一点隐瞒。
听到最后,詹挽月的脸色已经冷得像极地冰川。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跟承止哥离婚了,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承止哥不是一直不同意离婚吗。”
詹兴来发自内心地劝她:“有承止哥在,家里不敢在你头上动歪脑筋,你们关系再不好,也比被迫嫁给韩嘉明那个人渣强吧。”
詹挽月沉默片刻,抬眸看着詹兴来,问:“你为什么不惜跟家里作对也要告诉我这些事情?”
提到这个詹兴来就心情复杂。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说出来感觉都是给自己找借口。
他实打实讨厌了詹挽月十几年,哪能用一句“我是被挑唆的”轻轻揭过。
斟酌好一会儿,詹兴来认真地说:“因为有矛盾,有误会,互相厌恶,关系不好……这些都不是害人的理由。”
“更何况我们还是骨肉血亲,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就算帮不上帮忙,也该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詹挽月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谢谢。”
詹兴来松了一口气。
看来詹挽月没有怀疑他说的话。
同时又被詹挽月这声郑重的谢谢弄得不自在起来。
詹兴来眼神飘忽:“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你也看见了,爸拿捏我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我们都没办法为自己做主……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韩家真的是龙潭虎穴,不能嫁,嫁进去你这辈子都毁了。”
詹挽月对于詹绾阙算计她,詹允和助纣为虐这件事寒心归寒心,但因为这些年失望太多次,对他们早就没期待了,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反倒是詹允和对詹兴来的态度更让她意想不到。
活在詹家,连保护一只狗的权力都没有,一生受家族摆布,自由两个字就是天方夜谭。
她本以为只有她不受詹家待见才会这样,结果将来要继承家业的詹兴来也不能幸免。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在脑子里掠过。
詹挽月终于在心底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我知道了。”
詹兴来追问:“那你还要跟承止哥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