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挽月的脚步慢了下来。
况承止苦笑:“但也只是体会了一下而已,因为我很快就找到你了,你当时的绝望远胜于我。”
沉默了几秒,况承止轻声叫她:“詹挽月。”又是郑重地一声,“对不起。”
詹挽月的手指蜷了蜷,况承止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我跟你道歉不是想让你原谅我,而是我欠你很多很多道歉,跟我结婚那五年,你受苦了,我本来应该照顾你,陪伴你,给你幸福,可是婚姻走到终点,我带给你的都是痛苦和难过,你离开我,其实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你给过我很多挽留你的机会,是我自大又自私,一次都没有抓住。詹挽月,你真的很好,是我太差劲了,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不愉快,都是我的错。”
“不要说了。”
詹挽月打断况承止的话,声音发颤,被卷进嘈杂的落雨声中,落在况承止耳边仍然是清晰的。
这两年多,詹挽月一直有意回避跟况承止相关的一切,不管是往事还是现状。
她竭尽所能把这个承载了她十二年喜欢的人,从自己的世界里驱逐。
这份自以为坚定的决心,之所以坚定至今,不过是因为处于无风区。
况承止这几句突如其来的道歉不同以往,既不是忽得真相时的悔恨,也不是分别来临时的挽留,它格外平静,郑重。
就像一阵风在无风区席卷而过。
而这份决心也不是基地夯实,巍峨矗立的高楼大厦,仅仅只是择地而立的一面旗帜,风一刮过就左右摇摆。
“我这两年多每天都在回头看,控制不住去想,如果我没有误会你和林歇的关系就好了,虽然这些都没有意义。”
说到这,况承止顿了顿,然后笑了笑:“不过你有在往前走,这两年多也过得好,我由衷替你感到开心。”
“可能我每出现在你身边一次,都是在扫你的兴。”
况承止语气变得低落愧疚:“对不起,我没办法把能够靠近你的机会推远。”
“詹挽月,这么久不见,我好想你。”
话音落下,况承止感觉手里一空。
詹挽月把自己的手抽走了。
“……到了,你可以自己走了。”
一开口,声音因为哽咽变得沙哑,雨水落在脸上,跟眼泪混在一起。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句话开始哭的。
詹挽月深呼两口气,缓了缓情绪,重新开口说:“本来就应该往前走,你说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再往回看。”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况承止的头越来越昏昏沉沉,刚才有詹挽月牵着感觉还没那么严重。
他低声说:“没有过去,过不去的。”
詹挽月用手擦了擦脸,抹掉雨水和眼泪,转头看着况承止:“那我原谅你了,你以后不用再这样后悔愧疚。”
况承止两眼发怔,望着她。
詹挽月以为他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我原谅你了,况承止。”
“孩子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怨恨过你,也怨恨我自己,但那只是一个意外,如果转世投胎是存在的,她现在也五岁了。”
他们之间有过好几次歇斯底里的争吵,一段关系没能好聚好散,可能都比较难以释怀吧。
与其说是原谅况承止,不如说是跟自己和解。
毕竟自愿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至于这份爱有没有被善待,那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她不需要连这份爱都一并否定。
“我们是同行的客观事实改变不了,只要我们都还在这个行业里就免不了产生联系,关系一直这么僵硬别扭也不利于开展工作,所以,我们可以做回朋友。”
詹挽月想了想,补充道:“只能是朋友,要么就做陌生人,没有别的可能性,你自己选。”
况承止思绪混沌,人还是怔怔的,反应迟钝。
走了一段距离,况承止试着发问:“是以前的那种朋友吗?”
“当然不是。”詹挽月一口否认,“我不回头看的,况承止。”
“就一般朋友,你对我来说跟今天参加同学会的人没两样。”
一般朋友……也很好了,总比现在老死不相往来强,一般朋友是可以在詹挽月身边出现的。
可是“不回头看”四个字又给他判了死刑,他们可以退后很多步,退回陌生人的位置,可是再进一步却是不可能。
况承止好像得到了渴望很久的糖,放进嘴里,又不是糖的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这确确实实是一颗糖。
他心情复杂地安慰自己,应该知足了,不要贪心太过。
最终,况承止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詹挽月也“嗯”了一声,她见况承止的脸越烧越红,又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比之前更烫了。
“赶紧走吧,回酒店把试衣服换了,吃点退烧药。”
詹挽月的手还没完全收回,一下子被况承止拉住,拽进了怀里。
他抱着詹挽月,人正在发烧,呼出的气都是热的,扑在詹挽月的耳廓,隐隐发烫。
况承止的声音发哑发颤:“谢谢你原谅我。”
阿挽。
最后这个亲昵的称呼他没敢宣之于口。
詹挽月说过,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这么称呼她。
一般朋友不算亲近的人。
他们走回酒店的时候,雨渐渐停了,天空有了放晴的迹象。
两个人各自回到房间换衣服和洗澡。
会所负责人见两个人都安然无恙,由衷松了一口气,并且亲自道歉,用一年内免费入住酒店最贵的套房作为赔礼。
詹挽月没为难人,只主动问酒店要了退烧药。
负责人一走,詹挽月拿着退烧药,敲响了况承止的房门。
他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被他的敲门声吵醒,过了两三分钟才来开的门。
况承止已经洗完澡了,身上穿着酒店的浴袍,腰带随便系了一个结,前襟微敞,他站在玄关的灯下,胸肌白得发亮。
头发的水没怎么擦,还时不时往下面滴水,水珠落在胸肌上,顺着肌肉纹理下滑,没入浴袍的腰带。
詹挽月别开眼,况承止拢了拢浴袍,胸肌被布料遮挡。
“发烧还不擦头发,你想烧进急诊吗?”
詹挽月数落了他一句,把手里的退烧药递过去:“拿着,记得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