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隐入云翳时,两道光虹掠过南疆十万大山。
丁瑶的冰魄绫在夜风中扬起霜花,将任寒玄色衣袍上的酒气冻成细碎冰晶。
\"你在宴席上捏碎传讯符时,大衍宗长老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她并指截住一片飘落的蓝紫色花瓣,那异花触到灵力便化作游鱼状的雾气,\"不过这片噬灵雾比二十年前更浓了。\"
任寒腕间星盘泛着暗红色泽,十二元辰方位正以违背天道的轨迹旋转。
他弹指震碎扑向丁瑶后颈的荧光蜉蝣,那些本该无害的小虫此刻长着龙类才有的逆鳞:\"有人在用烛龙精血喂养噬灵雾。\"
话音刚落,山谷深处传来编钟清鸣。
成千上万盏青铜灯悬浮而起,灯芯里跃动的竟是冰蓝色魂魄。
任寒的妖纹突然蔓生出银色枝桠,那些经络状的纹路刺破皮肤,贪婪地吮吸着噬灵雾中隐藏的混沌灵气。
\"你的灵根......\"丁瑶冰玉般的声音终于出现裂痕。
她看着青年被银纹覆盖的侧脸,想起三年前在蚀骨渊初见时,这人就是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替她挡下九幽冥火。
任寒反手握住本命剑,剑柄镶嵌的烛龙逆鳞正与漫天青铜灯共鸣。
灵力旋涡在他周身形成倒悬的星图,竟是将噬灵雾撕开道裂隙:\"跟紧我。\"
越往深处雾气越稠,丁瑶的冰魄绫已结满蛛网状的裂痕。
她抹去唇角血渍,突然将本命法宝化作冰甲覆在任寒背上:\"当年你说要重炼三十六件上古灵宝才肯收徒,如今倒把自己炼成了人形阵眼?\"
任寒脚步微滞。
雾霭中浮现的青铜碑文印证了他的猜想——这些刻着烛龙祷文的石碑,正是当年他在北冥剑冢见过的残片。
当第七块碑文亮起时,他颈后妖纹突然刺入丁瑶手腕,将两人灵力回路强行贯通。
\"你做什么!\"丁瑶耳尖绯红,却不敢挣开这近乎道侣双修的法门。
混沌灵气顺着妖纹灌入她灵台,竟在元婴表面凝出龙鳞纹路。
\"噬灵雾在吞噬你的冰灵根。\"任寒剑尖挑起地上半截石碑,露出下方血池里沸腾的龙髓,\"有人用我的星盘做引,在此布下窃运大阵。\"
青铜灯群骤然发出婴啼般的尖啸。
丁瑶突然按住心口,她的本命玉牌不知何时爬满衔尾蛇图腾。
任寒挥剑斩断试图缠绕她脚踝的血藤,却在碎叶纷飞间看到幻象——二十年前仙魔战场上,也有同样的蛇纹出现在他师尊自爆前的额间。
雾海深处传来锁链崩裂声,任寒的星盘突然投影出整片南疆的地脉。
他盯着其中某条逆向流动的灵脉,终于明白为何危宿会渗出黑血:本该镇守南离火脉的烛龙遗骸,此刻正盘踞在他们头顶的云层中。
丁瑶的冰甲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她本能地贴近任寒后背。
青年身上银纹已蔓延到锁骨,吞噬灵雾的速度竟比噬灵雾侵蚀更快。
当第十块青铜碑亮起时,任寒突然将本命剑刺入地脉。
地动山摇间,丁瑶看到毕生难忘的画面:噬灵雾凝成千万条衔尾蛇扑向剑锋,却在触及烛龙逆鳞的刹那,被任寒体内爆发的混沌灵气反噬成星沙。
青年墨发尽白,眼中流转着比烛龙更古老的鎏金色泽。
\"这是......\"她话音未落,整座山谷的青铜灯同时炸开。
冰蓝色魂魄在空中汇聚成上古星图,而任寒剑尖所指之处,赫然浮现半卷以龙绡纱制成的河图洛书。
丁瑶指尖的冰魄绫碎片在触及河图洛书的刹那,突然凝出一层霜色光晕。
任寒刚要开口,就感觉臂弯一沉——方才还与他背脊相贴的丁瑶,此刻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似的滑下来,发间簪着的昆仑玉步摇磕在他胸前的妖纹上,发出清脆的裂响。
\"逞强。\"任寒单手捞住她后腰,掌心银纹自动编织成网兜住两人重量。
他这才发现丁瑶肩胛处不知何时渗出血线,冰甲碎片正以诡异的角度扎进她琵琶骨,伤口里翻涌的竟是青铜灯里的冰蓝魂魄。
丁瑶喘着气将额头抵在他颈窝,呵出的白雾里裹着细碎冰晶:\"你当年在北冥剑冢...咳...也是这么接住从剑阵里摔出来的我......\"她尾音突然发颤,因为任寒正用牙尖撕开她领口锦缎,舌尖卷着混沌灵气舔上那道狰狞伤口。
三万六千个毛孔同时炸开的战栗感中,丁瑶听见自己元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任寒脊背上的银纹正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游走过来,在她灵台处结成衔尾蛇模样的禁制。
那些被噬灵雾侵蚀的暗伤,竟随着蛇纹转动被硬生生扯出体外。
\"别动。\"任寒突然咬住她耳垂,喉间震动带着龙吟余韵,\"有人在通过伤口窥视。\"他说话时,丁瑶锁骨处的冰甲碎片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万千冰锥刺向虚空中某处。
雾气里顿时传来瓷器碎裂声,隐约还有半声未及收住的惨叫。
丁瑶趁机并指按在任寒心口,果然摸到三处逆行的灵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烛龙血温养妖纹的?\"她指尖凝出霜花探入他衣襟,却在触到心口鳞片时怔住——那枚本该雪白的逆鳞,此刻浸着墨色血丝,像极了当年蚀骨渊底涌动的冥河。
任寒扣住她手腕按在青铜碑上,身后河图洛书突然展开半卷星图:\"二十年前仙魔战场,你师尊自爆时溅在我脸上的血...\"他话音未落,丁瑶突然仰头咬上他喉结,犬齿刺破皮肤时尝到了混沌灵气特有的铁锈味。
纠缠的喘息声里,整座山谷突然开始倾斜。
那些被任寒震碎的青铜灯残骸,此刻正顺着地脉裂缝汇聚成旋涡。
丁瑶挂在任寒腰间的本命玉牌突然发出龟裂声,衔尾蛇图腾竟从中间断成两截。
\"小心!\"任寒揽着丁瑶旋身避开地缝,却见河图洛书上的星斗正在重新排列。
当危宿与鬼宿重叠的刹那,他颈后妖纹突然暴长,银白色枝桠刺破虚空,将藏身雾霭中的窥视者钉在青铜碑上——竟是个浑身缠满血藤的傀儡,眼眶里跳动着冰蓝魂火。
丁瑶趁机甩出冰魄绫缠住傀儡脖颈,却发现这具身体用的是大衍宗嫡传心法。
任寒剑尖挑开傀儡胸前的血藤,露出心口处暗红色的星盘烙印:\"果然是用我的命盘做阵眼......\"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任寒瞳孔剧烈收缩,他看到傀儡丹田处浮动的元婴,分明长着丁瑶师尊的面容。
那些缠绕元婴的黑色咒文,与他记忆中仙魔战场上蔓延的九幽冥火如出一辙。
地脉深处突然传来钟鸣,任寒的星盘不受控制地飞出袖口。
当十二元辰方位与河图洛书重合的瞬间,整座山谷的噬灵雾突然倒灌进他灵台。
丁瑶眼睁睁看着青年墨发寸寸染霜,妖纹里浮动的鎏金色泽几乎要灼伤她的神识。
\"任寒!\"她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那人,却发现自己元婴表面的龙鳞纹路正在疯长。
混沌灵气顺着两人相贴的唇齿渡过来,在她灵脉里冲撞出令人战栗的暖流。
当冰魄绫碎片彻底融进河图洛书时,丁瑶恍惚看见任寒眼底闪过苍龙盘踞山海的虚影。
噬灵雾散尽的刹那,三百里外的山崖突然塌陷。
任寒揽着丁瑶落在裸露的青铜祭坛上,看见祭坛中央矗立的石碑正吞吐着血色符文。
那些文字像是活物般在碑面游走,每次闪烁都会引发地脉震颤。
\"是古巫族的血契文。\"丁瑶指尖凝出冰棱划过碑面,溅起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缩小版的南疆地图,\"你看这个标记——\"她突然哽住,因为任寒的妖纹正顺着她手腕爬上石碑,贪婪地吞噬着血色符文。
青年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星盘投影出的地脉图中,代表烛龙遗骸的光点正在急速靠近。
丁瑶的冰魄绫自动护主,却在触及石碑的瞬间被震成齑粉。
纷扬的冰晶里,她看见任寒白发无风自动,本命剑上的烛龙逆鳞发出泣血般的嗡鸣。
\"退后。\"任寒抹去唇角血渍,剑锋点地时激起的灵气波纹竟震碎了十里内的草木。
当第一声兽吼从地底传来时,他反手将丁瑶推向祭坛边缘的青铜柱,自己则迎着腥风踏出禹步。
鎏金妖纹爬满全身的瞬间,他听见河图洛书在识海里展开的声响,比雷劫更震耳欲聋。
丁瑶后背撞上青铜柱的刹那,袖中突然滚出颗莹白珠子——正是三年前任寒在蚀骨渊底,用九幽冥火为她炼制的定魂珠。
珠子表面此刻浮动着与石碑同源的血色纹路,而她腕间残存的冰魄绫碎片,正发出遇到宿敌般的尖锐蜂鸣。
浓雾里亮起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睛,任寒横剑当胸,看着那些从地脉裂缝中爬出的妖兽踏碎祭坛边缘的青铜砖。
为首的三头狰兽咧开淌着毒涎的巨口,利爪划过地面时带起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与石碑相同的诡异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