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苏双向着张辽狂吼一声,又转身对着吕逸,怒吼道:“你说凭什么?”
吕逸默然,看着状若疯魔的苏双,心里百味杂陈,既有愤怒,也有一丝同情,不知不觉,还夹杂着一点愧疚。
是啊!当初他只想着退敌,解围,真的曾经设身处地替他们想过吗?
“说到自私,你吕逸难道不自私吗?”苏双不管不顾的吼道。
“当初在九原县,你们被鲜卑围城遭厄,却要我们苏家和张家拿出全部身家性命陪你冒险,这不是自私还是什么?”苏双大声质问吕逸。
“不错,当时之事,虽是情非得已,却果真是我吕逸对不住你们!”吕逸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哼!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苏双一点不为所动。
他对张辽怒目而视,问道:“我和你张大哥若不是看在往日情分,又怎会豁出性命相陪,难道就凭他吕逸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吗?”
张辽无言以对,眼神哀伤。
“可我们得到了什么?!”苏双突然暴怒,大声质问道。
“事成之后,你吕逸加官进爵,好不风光!”苏双冷冷的眼神如同毒蛇一样在吕逸身上逡巡。
“年不过十五,从一介白身,官拜胡骑校尉,假节钺,领尚书丞事,更差一步封侯,中原皆闻,名重天下!”苏双咬牙切齿的说道,“世人都说,吕将军少年英才,有当年冠军侯风采!好啊!好啊!”
吕逸摇了摇头,诚恳的说道:“我并非为名,也不愿逐利,这一点,苏先生应当知道!”
“我呸!假仁假义!”苏双蓦的满面通红,怒从心头起,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现在说的轻描淡写,世人只觉得你品行高洁,却不知你有这一切,都是我苏家和张家用身家性命替你换来的!你凭什么不为名,你凭什么不要利?”
吕逸一时语塞,目光流转,若有所思。
“你功成名就,前途不可限量,你想过我们吗?”苏双梗着脖子喊道:“九原大胜之后,你爹吕布视我们如草芥,而你呢?你替我们分辩过只言片语不曾?!”
吕逸心里蓦的涌起一番愧疚,是啊!当时他和高顺、张辽义结金兰,却何曾为苏双、张世平争过半分?
“我们得到了什么?你吕逸大杀四方的时候,我们却要东躲西藏,保全性命都艰难,这又是凭什么?”苏双厉声吼道,声嘶力竭,已经喊破了音。
帐中众人都被他狰狞的面貌震惊,一个个沉默不语,马媛更是感伤落泪。
“说我背信弃义?哈哈,笑话!”苏双冷冷的说道,“这里哪有情?又有多少义?”
他踉跄几步,对着赵霆喝道:“我跟你有情?”
又转到张飞面前,喝道:“我跟你有义?”
再转到吕逸面前,质问道:“萍水相逢,你这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我跟你有什么情义?”
苏双充满恨意的双眼朝众人一一望去,众人纷纷别过脸去,不忍心看他。
他又转到张辽面前,突然之间泪流满面,哀哀的问道:“除了你,这里我跟谁有交情?你告诉我啊!”
“苏大哥,你...”张辽嗫喏。
“哈哈哈!我从贼怎么了?我想保全自己和张大哥家人性命哪里有错?”苏双怒极反笑,状若癫狂。
“可我冒着被褚贼察觉的危险,冒着家人受戮的危险,放过了你张辽啊!”苏双痛哭失声,哽咽着道:“我怎么背信弃义了?我何曾负你!你说话啊!”
张辽被问的面红耳赤,心中如千刀万剐般剧痛,眼泪夺眶而出,喉头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瞠目结舌,硬生生一句分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凝望着苏双的脸庞,呆若木鸡。
吕逸缓缓从帅案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苏双面前,悲悯的望着他。
“苏先生,你错了!”吕逸的声音十分沙哑,显然心中伤痛难以言喻。
他本不屑于辩解,更无所谓别人怎样看待他,但看张辽泫然伤感的模样,哀莫大于心死。
若不能及时开解,心魔一成,恐怕张辽这辈子都无法从这种自责和负罪中走出来,他会毁掉的!
“当初在九原县,我承蒙两位先生大恩,托付身家性命,这一点毋庸置疑!”吕逸定了定心神说道,“可胡虏围城,不仅仅是九原之危,更是中原之危,是大汉之危!”
苏双面无表情,不屑的和吕逸对视,丝毫不让。
“九原若破,云中、雁门两地毫无防备,也要遭殃,到时候胡虏铁骑长驱直入雁门关,中原罹难,百姓流离失所,会有多少人白骨盈野,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吕逸目光灼灼的望着苏双,反问道:“先生难道就能独善其身?难道就能在那山谷中躲上一世?”
苏双被他问的有些错愕,他常年在塞北往返经商,鲜卑人多么凶残他岂会不知?
现在吕逸当面问他,叫他如何反驳?
“我跟先生说自己不求名,不逐利,并非假清高,伪仁义,而是原原本本将心意告诉先生!”吕逸诚恳的说道。
“朝廷的封赏并非我自己请来的,你可以问文远,我可曾主动请功?又可曾眷恋过这封赏半分?”吕逸沉声说道。
苏双不由自主的看向张辽,张辽含泪点头。
张飞气的三尸神暴跳,再忍不住,雷声道:“朝廷封赏大哥分毫未动,全用来置办军需粮饷,俺老张虽不如大哥,却也典卖家业,以资军费,你这小人,如何敢血口喷人!”
苏双怔怔无言。
“自从壶关一别,我时时挂念两位先生安危,多方打探,却无消息。”吕逸又道:“后来听说黑山贼兵发真定,便料到两位先生会有危险,这才发兵来救。若非如此,此刻我们或已在去塞北剿灭鲜卑胡虏的路上了!”
吕逸望着他,严肃的说道:“我自问也没有对不起两位先生,更没有背信弃义!”
苏双冷着脸,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张辽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吕逸,眼里渐渐有了些清明。
“可邬堡里这些人是无辜的,谁不知道开门投降就能苟活?”吕逸突然目光灼灼,盯着苏双的眼睛问道,“老弱妇孺尚且死战不退,宁死不降,他们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