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来了之后便住进了距离战场还有些距离的总兵府里，林啸身兼数职，既有大将军的封号也是这越州总兵。
她不是没要求过上战场，只是现在没有冲锋战可以打，是在坚守城池，需要最有经验的指挥官。
冲锋的能力并不重要。
而且林啸和萧启也不认为她有什么冲锋的实力，觉得如果一旦出了点意外实在没法交代，就让她留在了后方。
大梁正在发动空前猛烈的冲击，沈璃在后方都能感受到地动山摇的炮火声，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打到这个地步说白了就是拼谁的底子更厚了，大梁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大昭则是兵力有限只能守不能攻，双方都没有短时间结束战争的能力。
只能是拖着、耗着。
这一打便是小半个月，上元节的时候沈璃还在总兵府，她的确是帮不上前线什么忙，最多帮着转运一些棉衣。
不仅她没事做，之前一直甲不离身在城墙上亲自战斗的李睿也从前线退了下来，原因很简单，就是援兵到位，不再需要他了。
沈璃这一日收到了一车小兔子花灯，各个形态不一，十分灵动可爱。
她将这些花灯一个个都挂在院子里，看着心里就暖洋洋的。
这是顾长安让人送来的，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上说皇帝已经物色好了接替沧州的人选，相信她与老国公不日便能还朝。
沈璃一想到要回去心里也高兴，大笔一挥画了一对兔子让人送回京都给顾长安。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自己和顾长安什么时候能和这对兔子一样做真正的夫妻就好了。
她甚至能想到顾长安见了这暗示之后脸红无措的样子。
“小姐，夜里凉，还是回屋坐着吧。”连翘小声劝着。
沈璃点了下头，她倒是不怕冷，只是不好让丫头跟着受冻。
回了屋里她思绪仍然不断，最后干脆问身旁的连翘和芍药：“进了三月就快到夫君的生辰了，你们说我送些什么好？”
她也是在收到花灯之后才想到的，她还没有送过顾长安像样的礼物，既然很快便是生辰，便要早早准备下了。
“送礼自然该送最合人心意的，夫人想想大人平日里最喜欢什么？”连翘为她提供思路。
沈璃思索片刻答：“我。”
“……那倒是。”
沈璃才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弹窗子的声音，便道：“没外人，进来吧。”
影子于是闪身进来，整个人裹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见脸，行了个礼便道：“夫人，前方飞鱼卫有第一手消息，我率先给您送来。”
“是什么？”沈璃问。
“漠北正在整军，今日便会进攻大梁。”影子压低了声音。
“哦？”沈璃眼前亮了亮。
大梁举全国之力作战却攻不下大昭，对西部边境兵力必然不足，漠北料定这边是持久战，想趁机占点便宜。
这对大昭同样是个好机会，利用好了说不定就能掌握些主动权呢？
她虽然没有什么军事上的天赋，也认为此处有文章可做。
“还有什么吗？”她问。
“没有了，属下告退。”影子说着又隐入了黑暗中。
“小姐，这么大的消息飞鱼卫为何不通知林将军呢？”芍药问。
“飞鱼卫是陛下亲卫，私联勾结外臣是重罪，何况是边关大将。”沈璃摇了下头又道：“这消息会第一时间送到陛下那里，然后再由陛下下令告知。”
“这么一来黄花菜不都凉了？”
“这也是顾长安告诉我的原因，这是个要抓紧的好机会。”沈璃也不准备睡了，当即起身道：“把盔甲拿来，我要去关内。”
越北关上即便是夜晚仍然被炮火炸得如同白昼，沈璃手里有金牌无人敢拦，顺利的上了城墙就看到士兵们向下面扔石头、木头的场景。
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大梁士兵爬上来，近距离搏杀。
只是一眼望过去便是无数的伤亡，林婉儿披甲指挥，命令总是最直接有效的，遇到附近有人上来还会亲自动手。
看得出来的所谓的白热化就是看谁先撑不住。
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间或还有炮弹会飞上来，落下便能炸飞几个人。
“你怎么来了？”林婉儿见到沈璃那白衣银甲顿时将人拉到一边，大声道：“快下去，上面危险。”
“我有事找你。”沈璃在炮火下也不自觉提高了音调：“大事。”
“到下面说。”林婉儿吩咐副将代替指挥，走下台阶的时候甚至是按着沈璃的头将她按下去的。
“你轻点，我会走，我又不是小孩子。”沈璃只觉得头盔都被她按歪了。
林婉儿就没理她，下来便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营房，问：“出什么事了？”
沈璃摘了头盔才道：“我刚得到消息，漠北最近几日会入侵大梁。”
“当真？”林婉儿脸上满是灰尘，但亮闪闪的眼睛还是清晰可见的。
“飞鱼卫的消息，今夜便会呈给陛下。”沈璃肯定道。
“好啊，好啊。”林婉儿手扶着腰间的剑柄，激动的在狭窄的营房踱步。
“有需要我帮忙的事尽管说，朝廷物色到了接手沧州的人，我能帮你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了。”沈璃道。
“你这消息非常及时，我这就与父亲商议战术，你……”林婉儿打量了一下自己这又小又脏的营房道：“你回总兵府去，如果用得上我会给你消息的。”
“我与你同去。”沈璃态度坚决：“走吧。”
林婉儿拿她没办法，便带着她来到了中军大帐，同时被召来的还有萧启，几人一起等林遨来了说正事。
沈璃见到萧启一言难尽的表情后干咳了一下，她就知道表哥肯定在想那光明神画像的事，一时间也是有些心虚。
画的时候她就知道用上了一定挨骂，但她也肯定，如果不是十万火急萧启看到那画就不会挂出来。
“妹妹，高啊。”萧启还是忍不住夸了句。
主意虽然缺德了点，但谁敢说自己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拖得住敌军三日不攻城，最后还用十万两白银给画赎回去的。
“哥，画是你用的，出去就别说是我画的了，我们家丢一张脸就可以了。”沈璃表示自己怎么说也是当代大家，传出去不要面子的。
“那还用我说？这东西出现在我手里你就别想清白了。”萧启一副看开了的神情：“而且不说你画的也不值十万两啊。”
“你们还把画卖了？”沈璃瞪大了眼睛。
“九殿下卖的，而且十万两白银啊，足够弟兄们一个月都吃精米精面和肉了，咱不亏。”
沈璃扶额，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这位表哥真……务实啊。
而且大梁花那么多钱买画回去应该不止是买路钱，而是真看上了那画。
“不会生气了吧？”萧启见她不说话还真是有些急了：“哥错了，哥不应该答应卖。”
“卖少了。”沈璃遗憾道：“其实可以吃上两个月精米的。”
萧启虚惊一场，随后想了想：“这事是九殿下主动请缨并且一力促成的，有没有可能他在中间抽了油水啊？”
“不是没可能。”沈璃笑了。
她和李睿是同龄人，从小就熟悉，李睿眼睛一转八百个主意，而且为人行事离经叛道，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两人说着话林遨已经到了，林婉儿也将沈璃的消息说了出来。
“大梁西境空虚，如果漠北深入，我们对面的大军必然要回援。”林啸指着面前的舆图道：“大梁西境是一片平地，漠北一旦进入会突进的非常快。”
“若是回援我们的机会可就来了。”萧启也是眼前一亮：“届时我们如果抓紧时机便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好好出上一口窝囊气。”
说罢与林啸、林婉儿对视一眼，三人点着头，显然已经达到高度的默契。
另外两颗头则是相互看了看，沈璃在林遨脸上看到了懵懂，林遨在沈璃脸上看到了困惑。
他们俩都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哑谜。
“林将军，我能做点什么吗？”沈璃问。
林啸神情略有些为难的道：“顾夫人，这里危险，你还是回总兵府歇息吧。”
“不急，我在这里等等。”沈璃看向林婉儿：“婉儿，我睡你营房可以吧。”
她观察了，刚刚那小营房有两张床，但只有一套被褥，显然林婉儿一直是一个人住。
不过也不稀奇，毕竟军营就这么一个女孩子。
商议就这么结束了，林婉儿将沈璃带回营房才道：“你自从来了都没坐下过，你确定能住？”
“我这人是爱干净，但也不代表接受不了脏。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我在牢房里住一年呢。”沈璃说着便在那空床上坐了下去。
“所以你什么打算？”林婉儿不解。
“虽然我不懂兵法，但主动出击这几个字并不难懂，我就跟着你。”沈璃躺下道：“自己带兵我或许不行，但跟你做事还是可以的。”
“好吧，那我出去守城了，让人给你拿一床被褥。”林婉儿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但她了解沈璃，以沈璃那灵光的脑袋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的。
她一定有她的道理。
“别麻烦了，你的给我就好，你回来再带新的吧。”沈璃困得不行，干脆去了林婉儿的床。“好吧。”林婉儿微微摇了摇头，但答应的很顺口。
劝不听还能怎么办，只能依她了。
沈璃自然也是睡不好的，以她敏锐的听觉这样被炸来轰去的实在不舒服，但她总觉得留在这一定有她可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