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烛火无声明灭（七）
当晚回到家，左镇潮第一时间就把那只面具拿了下来，想要找个架子摆好。
刚刚事急从权，不得不暂时拿它遮一下脸，但仔细想来，就这么把别人的收藏品戴在脸上，还要跟着她风餐露宿的，或许不太妥当。
然而她左摆右摆，总感觉很是奇怪。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架子上太空了，除了这只面具外什么装饰都没有，显得它相当突兀。
「系统，你说我要不要浪费钱去买点古董或是工艺品什么的，来装点一下我的房子？」左镇潮问道。
出乎左镇潮的意料，兰达姆竟然没有对她这个想法进行嘲讽：「当然，这是您的自由。」
「？不对，这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你是不是还有个『但是』在等着我？」
「……」兰达姆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恕我直言，我只是对您各方面的资源分配有更好的建议。但是不管怎么说，钱就是用来花的……罢了，总而言之，您花就是了。」
好好一句话被它说得颠三倒四。左镇潮觉得这人工智障的语言模块真是该更新了。
她在某购物平台上逛了一会儿，看见合眼缘的便加进购物车。
一通下来，买了不少小摆件，到时候就能一次性全都摆在架子上。
摆了一堆稀奇古怪、样式各异的东西，那只面具看起来也不会显得有多么突兀。
刚下单，脑海中便响起熟悉的“滴”声。
【任务S-015：请在规定时间内对指定对象消费一百二十万元，返现比例：10：1】
【任务难度：LV.2】
【指定对象：关注等级3级及以上】
【任务奖励：寿命：80天】
【时间限制：3小时】
【以下关注对象正在冷却中：叶泓清（剩余1天）】
左镇潮瞥了一眼身前悬浮的光瓶，此时S系列任务的额度已经达到了可怕的一百二十万——保守地说，这笔钱已经能买辆车了。
随着金额数量越来越大，直播花钱已经不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然而，如今除了给主播们送礼物，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正大光明给关注对象送钱……
等等。说起来，赵湘灵不是个当红明星吗？
等到之后金额大到没法轻易打赏了，她可以试着投资赵湘灵拍影视剧。娱乐圈花钱如流水，几百万不过是毛毛雨。
还可以买盛大少爷家的股票，或者想办法给崔医生的老家捐款……这些应该都算给关注对象花钱吧？
兰达姆对此表示肯定，然而遗憾的是，她目前仅仅一百二十万的额度不具备以上这些选择，因此只能刷礼物。
好在有几位好心人在私信里告诉她，有种东西叫连按脚本，开了之后就不用手指按到冒火星，实属大哥大姐必备工具。
打开关注列表，今天正在直播的竟然只有满月一个人。
赵湘灵今天出了意外，没直播倒是情有可原。可白矮星向来还算勤快，却一反往常……难道也出了什么事？
她给白矮星发了条消息，询问他为什么没开播。
白矮星很快就回复了她，说自己今天有点工作要处理，明天会恢复的。
同一时间，逗鱼突然弹出提示，秦子焕开始直播了。
距离他们从景苑华栋出来后，这是秦子焕第一回在逗鱼露脸，粉丝们等得望眼欲穿，应该会有不少大粉哐哐砸礼物，再好不过的砸钱机会。
如此想着，她点进了秦子焕的直播间。
秦子焕还是坐在自己家里的固定聊天位置，一张俊脸端着酷哥架子，时不时和进来的观众打声招呼。
一看见她的Id，他当即眉头一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日月姐姐，你来啦？”
[欢迎日月老板！]
[老板晚上好~]
左镇潮已然和不少老粉混了个眼熟，也同他们问了好。
秦子焕今日的直播没有别的要事，就是单纯解释一下那日在景苑华栋发生的情况。这是他的惯例，上次从西校区出来后第一件事也是开直播讲故事。
“我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秦子焕看着评论区回答道，“还能干什么，写论文啊。我不用读书的吗？”
[完了，中专学历看了太多，忘记焕焕还是个大学生]
[救命，苦逼大学生正在边写论文边看直播……]
尽管景苑华栋的经历比上一回刺激了不知道多少，可这块地目前在盛氏名下，秦子焕不敢说出全部实情的，更不敢把莫衍真的事讲出来，无非只是描述了一番他们三人在电梯间中遇到的种种怪事。
灵异也好、鬼故事也好，真正相信的人其实并不算多，大部分人不过是看个刺激、看个新鲜。
听听故事也就罢了，倘若秦子焕真的知道了一些公安都不知道的内情，没人会相信那是灵异现象传达给他的信息，反而会认为他与事件有什么联系。
他深谙此道，因此面对评论区提出的一些刁钻问题时，直接就略过了。
左镇潮百无聊赖地听他说着话，时不时给他送上一连串的嘉年华。
屏幕上的特效闪了又闪，相当乏味乏味，正如她花钱工具人一般的人生。等到从发呆中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刷了三百多个。
秦子焕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摄像头，语气已经有些黏糊糊的了：“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啊？是不是几天不见，想我了？”
灼热的眼神似乎在透过屏幕，直接看向她一样。
就连感谢词都从原来的“谢谢日月姐姐的一个嘉年华”直接缩减成“谢谢姐姐”。
而评论区更是麻了大半，起初还有不少人在欢呼大佬牛逼，到最后已经不少人在担心她是不是键盘误触。
[凭什么秦子焕能拿钱？倒也不是对姐姐有什么想法，毕竟我不是女同，我只是单纯抱不平而已，但是秦子焕除了脸长得好又有什么优点？姐姐不如看看我，我盘靓条顺的，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毕竟我说了我不是女同……]
[这都第几个了？]
[快不认识“嘉年华”这几个字了呢]
[日月老板是不是睡着误触了啊，一觉醒来天塌了]
[别紧张，我有一计！可以申请未成年退款]
[直接举报这个直播间怎么样]
秦子焕：“？”
秦子焕不笑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比刚刷的墙面都白。
左镇潮被他们逗乐，正打算在沙发上换个对腰椎好一些的姿势，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汽车由远及近开来的声音，轮胎碾过地面，发动机嗡鸣着靠近她所在的别墅。
这可算是新鲜事。搬来这么久，她家附近安静得堪比坟场，这是第一回听见其他人的出行声。
左镇潮好奇，就掀开窗帘，伸着脖子往自家院子外看去。距离实在太远，灯光又昏暗，隐约只能瞧见她家右侧那栋别墅院落门外，明亮的路灯下停了一辆车，后座的车门大开着。
一个男人正站在车门边上，整个上半身探进车里，试图把后座上的另一个人扶着出来。
左镇潮刚刚租下这栋别墅的时候，只有左侧住了人，右侧和对面都处于无人居住的全黑暗状态。
没想到搬进来不过几日，对面搬来了新的住户，右侧的业主还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出现了。
此时的左镇潮还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站在窗前往外面张望，随时准备回去继续看直播。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那个人彻底将后座上的人扶了下来，还把他一只手搭在肩膀上，全程半撑着他往院子里走。
被扶着的那位大概是喝得断了片，走两步就得磕绊一下，差点没就地栽倒在杂草茂盛的院子里。
而借着路灯的那点光，左镇潮清晰地看见了被扶着的那人的脸——
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昨天才刚刚见到过。
谢灼今，谢警官。
此时他正双目无神地半眯着、被卷翘的睫毛遮了个严严实实。一双英挺的剑眉紧蹙，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看上去的确醉得不轻。
而扶着谢灼今的青年，左镇潮也有些眼熟。似乎是当时出勤景苑华栋现场的那些公安们中的一个，也就是谢灼今的下属。
他眉眼略显青涩，眼神里也还带着几分大学毕业后初入社会的清澈，双手细心地扶着谢警官，往别墅大门走去。
但醉酒的谢警官对于走路显然有一番自己的想法，没走两步就要表演一个少女漫主角专备平地摔，扶着他的青年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他往地上栽倒的势头。
很快，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青年突然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左镇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将自己严密地隐蔽起来，同时在心里不停戳兰达姆：「他怎么住这里？！我这两天都遇见他多少回了？！你别告诉我这是因为替身使者之间的相互吸引啊？」
兰达姆坚持声称不存在那种东西，这一切不过是该死的巧合。
左镇潮悄悄拉开窗帘一条缝，眼瞧着青年用谢灼今的指纹打开了门锁，又万分辛苦、跌跌撞撞地把人扶进别墅里。
大门“嘭”一声关上，周围瞬间回归寂静。
尽管左镇潮的确对谢灼今就住在自己隔壁这件事很震惊，但仔细想想，谢警官这早出晚归的，自己搬来那么多天也没见过他，作为邻居的存在感极低。
要不是今天她好奇多看了一眼，或许压根不会发现。
过了一会儿，刚刚把谢灼今扶进去那位青年独自步履匆忙地走出别墅，手里拿着电话，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她也顺势放下窗帘，就当做无事发生，继续看起了自己的直播。
这段平静延续了不过十分钟，窗外便“嘭”、“嚓”两声，隔壁别墅中再度传来隐约的响动。
叮呤咣啷的，也不知道谢警官在家里闯什么祸。
「所以，他现在是在别墅里面摔东西发酒疯？」兰达姆似笑非笑道，「看来我的确有必要质疑关注对象评分系统的准确性了。」
左镇潮：「你这句话都说了多久了。」
她自然也无法想象谢灼今顶着那张满身正气的帅脸做出这种事，然而就在此刻，窗外的动静却极其突兀地停了下来。
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草丛中的虫鸣，与夜风蹭过树枝的摩擦声。
左镇潮瞬间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赶紧掀开窗帘，往右侧那栋别墅的窗户看去。
就在她视线正对着的那扇窗户上，谢灼今正将腰趴在窗棱，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二楼，头颅朝向地面，一个劲地往外爬——
这醉鬼在扮演午夜凶铃吗？！
【警告：】
【检测到关注对象：谢灼今即将遭遇危险】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与脑海中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吓得左镇潮险些没跳起来，她连外衣都顾不上穿，甚至来不及走正门，直接从自家的二楼窗台上一跃而下。
时间紧迫，顾不上那么多了！
左镇潮干脆从围墙翻进谢灼今家的院子——她现在可真能跳啊——直直冲着他即将跌落的那扇窗户跑去。
就在她落地的那一刻，谢贞子终于成功从窗户上翻了下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往下掉，头顶直直对着盎绿的草坪——
「为什么——我今天——一直在干——这种事啊！！！」
千钧一发之际，她赶上了，却没能如电视剧中那般漂亮地公主抱接住，还原地转两个圈。
事情的真相是她直接被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砸倒在地，还被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身下，险些动弹不得。
若非身体还有真气在缓缓流动，这一下估计要砸断她几根肋骨。
左镇潮深呼吸，一把将他翻过来，仰躺在草地上。
“唔、谢……各位、捧场……”
谢灼今醉得糊涂，嘴里却还在不停念叨，左镇潮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依稀辨认出“局里”、“工作”之类的话。
左镇潮凑近了几分，只听见他两句迷迷糊糊的：“还要……去局里……加班……”
好敬业一社畜。
「……你下回可以采取一种不那么激进的出行方式，比如走门。」
虽然救下了他，但面对这个意识模糊还直挺挺躺在草地上的醉鬼，左镇潮全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此时夜幕低垂，明月高悬，她一人站在空旷的院落里，周围寂静得只能听见萧萧风声，找不出半个能帮忙的人。
正琢磨要怎么办呢，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不停振动。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就刚刚那几分钟，秦子焕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全是问她为什么突然没反应了的。
「聒噪。」兰达姆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对于这种情况，我的建议是先放置一个月。」
「我的建议是你先别管他，告诉我要拿谢灼今怎么办。」
「这样。」兰达姆适时地提出了绝妙的建议，「您先报警。」
「有没有一种可能。」左镇潮指着地上的人在心里说，「这位自己就是个警察？」
「那打120。」
「……喝醉也不至于要直接叫救护车吧。」
「那您想怎么办？」兰达姆慢条斯理地问，「打119？」
左镇潮：“……”
他们就不能自己把这件事处理了吗！
左镇潮不知道为何兰达姆对于此事如此抵触，但她一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迷茫之间没有第一时间询问搜索引擎，反而发消息给了秦子焕。
[左：我这边突然有点突发状况]
[左：话说，你知道怎么照顾喝醉的人吗？]
那边沉默良久，最终扣了一个问号过来。
[秦子焕：你在哪？]
这话问的，当然在家，还能在哪。
不等她回话，她便瞧见直播间里的秦子焕正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铁青。
不等评论区关心他的情况，便他直接对直播间观众道：“临时有事，今天先到这里，大家明天见。”
说完就下播了。
左镇潮大惊。
下什么播啊？！她还有小一百个嘉年华没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