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含珠金蝉与无量功德（三）
总之，在兰达姆的指使下，左镇潮万分屈辱地打开了手机界面，点开了某个相当广为人知的软件。
国民级短视频兼直播兼购物App，逗鱼。
左镇潮很少有时间刷视频，下这个软件基本就是为了看游戏直播。那位名叫“白矮星”的游戏博主每天晚上定时直播，她没事的时候都会上线看一会儿，也不出声不发言，纯粹的白嫖。
「网络总是最能偶遇到奇迹的地方。」兰达姆说，「哪怕对方只是在您的屏幕上作为某条链接一闪而过，我也能立刻对其进行评分，请您尽可能多地浏览直播和评论……喂，干什么呢。」
条件反射就要点进白矮星直播间的左镇潮：“……”
她咳嗽一声，退回主页，又开始老老实实地浏览瀑布流一般各式各样的直播间，还有底下井喷状的评论。
事实证明，即便是在网络这个奇迹多发地段，三级关注对象也没这么好找。榜单前几要么是玩抽象的，要么就是多人连线，含金量实在不高。
她一连翻了好几个，兰达姆都没出声，最后她怒而点进自己最熟悉的游戏区，指望故人能带给自己几分惊喜。
【检测到二级关注对象
姓名：叶泓清（白矮星）
年龄：23
身份：电竞选手，游戏主播
身高：182
等级：LV.8（一阶），每10级为一阶
力量：7\/10
速度：7\/10
体质：9\/10
智力：9\/10
魅力：9\/10
附加得分：0
综合评分：8.2】
……哈？
左镇潮的手指都顿住了。
她往上翻了几页，发觉白矮星的直播间的确从自己眼皮底下一闪而过。
原来这人原名叫叶泓清，力量和速度倒是中规中矩……
等等，那个高达9点的魅力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家伙还是个帅哥吗？！
在左镇潮的记忆里，白矮星直播从不露脸，就连说话都是少之又少——尽管从他仅有的那几个发音里能听出此人嗓音条件还不错——大部分时候都是闷头打游戏，只有有老板送礼物，他才会赏脸感谢两句。
听说有很多人对他这副拽得二五百万的样子感到不满，还因此被签约公司雪藏过一段时间。不过左镇潮是个无情的白嫖怪，她完全不关心这些。
现在看到这个属性面板，总有种一直默默无闻陪你打游戏的搭子走出门突然被星探搭讪了的荒谬感。
她点进直播间，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白矮星在打一款策略战区游戏，底下评论刷到飞起，他独自岁月静好。
白矮星虽说是个百万主播，但其实相当有水分。他似乎不太擅长营业，从脸到手一个都不露，若非其人声音着实磁性悦耳，技术也实在好得可怕，恐怕都没什么人给他刷礼物。
相比起同粉丝量的主播，他的变现能力比较低，但胜在粉丝粘性大。
[欢迎 日月升潮 进入直播间]
一个零级号溜进来，没有掀起一点水花。其他人的评论，还有偶尔出现的小礼物，很快就将这条欢迎消息顶了上去。
但左镇潮今天可不是来白嫖的。她花了点时间搞明白充值体系后，火速用黑卡买了66个嘉年华，剩下2000随便买了些散件，打算一会儿先探探路。
白矮星已经连续播了快3个小时，还都是同一款游戏，不少人觉得无趣就退出去了，现在直播间里的人不算多。
左镇潮听见他似乎轻轻打了个哈欠，声音低沉而磁性，还有一丝困倦的慵懒，末尾像是带着钩子般上扬，勾得人心痒。
豪听！赏！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华灯初上（500r）x4 ]
弹幕短暂地停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又开始飞窜。
[卧槽，来老板了！]
[老板大气！]
[这是什么中年成功男性才会喜欢起的名字……]
[等等，没人注意到老板送礼物之前还是个0级吗？送了之后火速上25级]
[的确]
[也是让咱们星星吃上华灯初上了（泪目）]
[老板对男团感兴趣吗？来我们直播间，都是清一色的180……]
看到华灯初上特效的那一刻，白矮星打哈欠的声音瞬间顿了顿，甚至带上了那么一丝疑惑。
他语速不紧不慢道：“感谢日月升潮送出的华灯初上。”
左镇潮看到自己眼前的任务面板亮了一下，任务S-003下方出现了一条进度条。
看来刚刚那2000块没有花错，继续吧。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1 ]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2 ]
[……]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10 ]
随着嘉年华的特效在直播间绽开，一条醒目的公告瞬间出现在屏幕最上方，全平台播报。
评论瞬间“轰”地沸腾，开始不要命地往上刷新。
[卧槽！！！]
[华子！是华子啊！！！星星你出息了！！！]
[老板你糊涂啊！这倒霉孩子不会讨老板开心的！]
[主播这钱你花得明白吗？换我来]
[老板老板看看我呜呜呜，饿饿饭饭]
就连向来平静的白矮星本人，在特效炸开的那一瞬间手都抖了抖，游戏画面瞬间一个颠倒，登时出现一系列战区危险的红色警报，还能从耳机里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送个礼物把星星吓得游戏都输了]
[不中用啊，难当大任！]
短暂的震惊过后，直播间的人数还在刷刷往上涨，好多人看到公告纷纷点进来看乐子，一时间多了很多陌生的账号。
“谢……谢谢日月升潮送出的礼物……”
耳机中再度传来青年有些颤抖的声音，哪怕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也能想象其局促不安的模样。
怎么说呢，和左镇潮印象里的白矮星不太一样。她以为这人应该是够拽才懒得理人，今天一见，比起说是拽……不如说有些害羞？
青年说完这一句就卡壳了，完全不知道后面要怎么营业。
游戏也输了，画面就停在刚刚的红色警报界面上，整个直播间就这样尬在那里，一时间只能听见他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弹幕里一堆恨铁不成钢的，都在问他怎么不招呼老板。
[我说什么来着]
[完了，好不容易才遇到的老板]
[呜呜呜升潮姐姐别抛弃我们星星啊，他只是嘴笨，游戏水平没问题的！]
[老板没有要求吗？干送礼物，活菩萨啊]
[对啊，主播也不问问老板要干什么？]
[老板也实在是沉默寡言，到现在还一言不发]
白矮星这才如梦初醒一样：“老板有什么想玩的游戏吗？或者想要和我连线一起打也可以。”
左镇潮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研究这个礼物系统，试图摸索出最快送礼的速度，没怎么关注弹幕。听到白矮星来了那么一句，她才在直播间里戳开对话框发言。
[日月升潮：不用，你随意就好。]
还和他一起连线打？在对云玩家说什么失礼的话呢？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20 ]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30 ]
[……]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66 ]
终于把手头所有礼物送了出去，耳边传来悦耳的“滴”声，任务【S-003】完成。银行账户正式到账元，身体又是一阵轻松。
左镇潮感觉现在自己可以一拳打死三个镇关西。
嘉年华特效不停升起又落下，顶上的公告一条接着一条，直播间人数不停上涨，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
[啊啊啊啊啊啊日月老板牛批！！！]
[还在输出，还在输出！]
[妈妈……救命……看到活的富婆了]
[我靠，真的假的？0级号一秒变成46级？别是吃回流票的吧？]
[上面的说话能不能动动脑子，你吃回流票拿0级号？更何况又不打pk]
[这都多少了？？二十万？！我花20块都没那么爽快]
白矮星已经彻底宕机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左镇潮从送礼界面回来，看见他的游戏还停留在刚刚的失败页面，一片血红。
对了，他刚刚问自己有什么想玩的游戏？说起来，之前看steam榜单上有个新出的恐怖生存游戏，她还没见白矮星玩过。
[日月升潮：玩《森林之子》吗？]
*
s市，中心城区某公寓楼内。
宽敞的电竞房中，各式巨大屏幕横列桌面，于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出莹莹光亮，投射在屏幕前青年白净的脸庞上。
叶泓清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电竞椅上，垂下浓密的眼睫，盖住眼底的黑青色，浅色的漂亮眼瞳中浮现一层若隐若现的阴翳。
他的视线死死定格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发呆，不自觉地轻轻啃咬起自己的指甲。
他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礼物。
明明只是在普通地打游戏的……今天状态不好，技术也很一般……
“日月升潮”……？从名字辨认不出性别，但好像有点眼熟……
他悄悄点开了“日月升潮”的个人主页，性别女，已经关注他了。看以前的点赞，基本都是他的视频。
等等……似乎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点赞了。在两年前，他还只是个新人主播的时候就已经……
难怪他觉得眼熟。原来早就已经……
是喜欢看他打游戏吗？……还是喜欢他呢……？
白皙到有些病态的脸颊上浮现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像是缺氧带来的过热。
就好像比起那二十万，有人从最开始就一直陪伴着自己这件事让他更容易兴奋一样。
[日月升潮：玩《森林之子》吗？]
对方突然在评论区发言了。
叶泓清咬指甲的动作瞬间一顿，他再次点开“日月升潮”的主页，点了“关注”后给她发了条私信。
[白矮星：这个游戏我没玩过]
他发完后，总感觉自己应该再斟酌下措辞，有些莫名的忐忑紧张。
等待日月升潮回复的期间，手机响了几声。他看了眼，是运营发来的V信消息。
[运营北嘉：白矮星老师——]
[运营北嘉：白矮星老师你说句话啊——]
[运营北嘉：不要傻愣着啊大姐要跑啦！！！]
叮叮咚咚吵得他心烦，叶泓清干脆回复了她：[我给她发了私信。]
[运营北嘉：？真的假的？]
[运营北嘉：苍天有眼！苍天有眼！老天保佑啊白老师你终于知道营业了呜呜呜]
[运营北嘉：千万记得问大姐加V信啊！之前几个大哥大姐都是因为没加V信被挖走的！]
哈？叶泓清挑了挑眉，不是因为那几个人打开私信就对他性骚扰吗？谁要加那种人的V信？
他后面把对方送的钱全给退回去了，他不靠这个挣钱。更何况他全程只是在打游戏而已，连脸都没有露，那几个人就因为这样说什么想和他处对象……
太轻浮了，不喜欢。
但是，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她关注了自己这么久，应该不是为了那种事吧？
如果没有那种想法的话，加个V信也不是不行……
“叮咚”一声，日月升潮回复了他的私信。
[日月升潮：我知道了。]
叶泓清：“……”
叶泓清：“……咦……”
就这样？
没下文了？
不应该要求他去把这个游戏玩熟练然后直播吗？
“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叶泓清远离社交场所多年，实在弄不明白这话背后的含义。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补充道：[我可以先熟练一下玩法。]
这次那边倒是回复得很快：[无妨。之后没什么时间看直播，你打算玩的时候叫我一声就好。]
又没下文了。
叶泓清再一次感受到了与人交流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那些主播常用的营业话术，他起初还觉得相当不屑，现在看来真是拉近关系的好手段。
于是他又字斟句酌地打了一句话：[可以加你的V信吗？]
语调之干巴，言辞之贫瘠，运营看了都要哭出来的程度。
对面这次回得更干脆了，直接甩过来一个微信号，别的一个字都没多说。充分将“大佬从不说废话”贯彻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