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王彦峰狠狠长叹，带出一条绵长的白雾。
这一声叹息，抽走了他体内一小半热量，从鼻孔吸入的寒意，引得他一阵剧烈咳嗽：
“我们真是完不成这个任务了。什么破玩意，一次比一次难，下一次又要怎么办？”
“机上真是没一个善茬，换着法的坑我们。”
“难不成，下一次我们进了飞机，就跪下来求这几个活爹，求求你们不要吵架，不要闹事，安分坐着好不好？”
“如果真的可以，跪就跪了！”
见没人回答，他索性一股脑儿把心里的苦水全倒了出来：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难啊！我还以为，会死人的任务才是最难的，今天我才明白，这还不如让老子干干脆脆在第一天死掉算球！”
“就这样让老子眼睁睁看着，拿命去换的一条一条线索，全是假的，每个路口，全是踏马的死路……”
“真的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一个满是胡子的壮汉，就这么在舱里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几只细长的鬼爪，不知何时，已从门缝悄然伸入。
它们轻轻刮擦着已经被寒霜覆满的舱门，所有人都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阵阵阴翳的笑声。
那笑声声线，和乘客完全相同，只是从中，再也听不见一丝人类味道。
如虚如实，回荡在半圆状驾驶舱每一个角落。
甚至除了这些笑声之外，他们还听见了，门外客舱越来越巨大的腐蚀崩碎声音。
航班的解体，无可避免。
这一次，注定又是失败。
王彦峰抹了把脸上已冻成冰柱的泪水，哭丧着脸问道：
“小兄弟，你要是还有啥子办法，就赶紧告诉我们吧。”
“我就算变成鬼，也不想做个糊涂鬼，哪怕死在最后一步，我也想知道，这一步该往哪儿走！”
许寒山点头，把身上的保温布又紧了紧：
“我确实有些想法，先前怕误导你们，就一直没说。”
“现在，是说的时候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
身旁所有人，自动向他聚过来，围出一个圆圈，认真倾听。
“大院之所以让我们出来执行任务，不是因为它喜欢看到我们惨死，也不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我们死亡与否，对它来说，根本无所谓。”
“它肯定有其目的，而且背后，有一套完整自洽的逻辑。一开始我不太确定，直到亲身经历了这个任务的复活机制，才彻底确认。”
“我们在任务中遭遇的这些恐怖经历，都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必输无疑的残局。”
“大哥，你说的过去，是指大院的过去吗？”
许寒山点头，又摇头：
“不，我们的大院，和这些任务世界类似。只不过它的时间线更靠后，已经彻底毁灭。”
“大院的掌控者，正在利用我们，去模拟一种可能性。一种仅借助极少外力，在诡异世界中存活下来，甚至逆转局面的可能性。”
“大院希望，由我们来解决这些在他们眼中，不可能完成的问题。”
“我们是残局的棋手，也是残局的棋子。”
一屋子人，不论身份，看向许寒山的目光都很迷茫。
他们似乎隐约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许寒山见状，继续补充道：
“前面还只是我的猜测。解决过去的事，其实没什么作用，有些事情我还没想通。”
“接下来，我会说后续安排。”
“我希望在下一次轮回中，大家可以放弃自己房客的身份，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一个急着登上飞机的普通人，来看待这架航班。”
“之前，我们只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趋利避害。”
“但在这个任务里，我们要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去思考：”
“如果，我只是这个世界里一个普通的、没有祭器、没有超凡能力的人，该怎么解决问题？”
话音未落，毫无征兆地，舱门旁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黑色小点。
片片冰封之下，黑点扩散开来。
所经之处，金属发出细微的 “滋滋” 声，迅速失去原本光泽，变得黯淡粗糙，坑洼不断扩大，逐渐连成一片！
腐蚀加剧。
在这种腐蚀和冰冻的双重作用下，飞机结构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压力！
商务舱顶部，作为最早也是最严重的腐蚀部位，“崩”的一声，外壳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这些裂纹，起初仅如发丝般纤细，但仅仅一秒，在强大的外部气流和飞机自身的震动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一声脆响，通过飞机外壳，传导进驾驶舱内所有人的耳中！
裂纹从机身中部，迅速贯穿整个机体。紧接着，更多裂纹如蛛网般，向四周扩散。
后半部分机身率先断裂，巨大的冲击力让机头瞬间失去方向，紧接着机翼也脱离机身，在呼啸的风声中打着旋儿，急速坠落！
所有人都无法抵抗这种离心力，狠狠压在舱壁上，七窍流血。
飞机彻底解体，身后拖着漫长的黑烟，在天空留下最后的痕迹。
随着飞机残骸纷纷坠落，月光下，苍黯的海浪波涛汹涌。
机身碎片如雨点般坠入海中，激起巨大的浪花。那些还未完全破碎的座椅，带着人、鬼、尸体，一同被海水张嘴吞噬！
许寒山没有挣扎。
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做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冰冷的海水如无数细密的针，瞬间刺入他的肌肤，和每一个孔窍。
海水带着刺鼻的咸腥味，顺着鼻腔、喉咙一路肆虐。
许寒山只是皱眉，闭眼，接受着这一切。
“拜托，该睡的也睡了，该吃的也吃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面上，缓缓浮现出一颗血珠。
血珠看上去只有一般水滴大小，里面还掺杂了一半海水，浑浊紊乱不堪。
它似乎累了，在海面上长久地停留，独自映着海面飞机残骸燃烧的火。
期间，多次险些被海浪重新卷入水底。
一番波折后，它终是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
“尊敬……嗡……客，前……滋……号……班，值机手续将于……停止……，请还未……嗡……尽快前往值机柜台办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