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醒来的时候,天还未黑,屋外依旧倾盆大雨,如瓢泼般哗啦啦地洒落。他知道自己没有死,此刻正躺在苏礼榕的房间里,而苏礼榕伫立在牌位之前,宛如一座雕塑,痴痴地凝视着自己深爱的人。
齐云蹑手蹑脚地下床,苏礼榕的声音骤然响起,清亮却刮人耳朵,“你想再死一次吗?”
“死有何惧?我自嫁给了你,我还不如一块木头,我自知身份卑微,难与他人相提并论,可我还是人,不是吗?我有着作为人最基本的诉求,我绝不会放弃杀你,除非你先杀了我。”齐云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苏礼榕愣住,耳畔仿佛传来阵阵幻音。
“阿榕,我虽为罪臣之后,但再卑微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爱你,我也爱自己,你们苏家却对我百般折磨,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难道那一切都是幻觉?连那刻骨铭心的爱也成了幻觉吗?
苏礼榕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齐云,问道,“你为什么可以得到苏家的偏爱?奶奶亲自登门提亲,父亲日日陪伴你,可你哪里抵得上阿秋,阿秋性情温顺,却被逼得走投无路,含恨而终。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她如何也想不明白。
齐云听不懂苏礼榕的意思,却也隐约觉得并非善言,反问道,“难道我什么也不配吗?你不爱我不怜我,难道连他人对我的好,你也容不下吗?我看你才是想活活逼死我,让我成为第二个梁秋。”
“第二个梁秋……””苏礼榕面露痛苦之色,连连摇头,矢口否认道,“不,我绝无此意。”
齐云冷笑,“你在醉月楼中夺走我的第一次,而后一直对我冷嘲热讽。在药的驱使下,你与我……与我……你口中呼喊的,也是你心中的那个人。我究竟算什么?难道只是你宣泄欲望的器物吗?我以为我可以成为你的妻子,哪怕你并不喜欢我,嫌弃我,可我想,日久天长,我总能感动你。不怕告诉你,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暗许芳心,那是我初次接客,笨手笨脚,得罪了客人,是你帮我解的围,你沾染过的男子太多了,自然不会记得那微不足道的小事。除此之外,我更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不甘心沦为一个倌人,靠卖弄风情来博取他人的欢心,以求生存。你这种从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又怎能体会我们这类人在世间挣扎求生的艰难。可我错了,你与我初次见到的那个你,简直判若两人,你冷酷无情,犹如冰霜。人都已逝去,你却在牌位前惺惺作态,故作深情。依我看,梁秋分明就是被你逼死的。”
“我逼死的?”
苏礼榕的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齐云的控诉字字泣血,句句在理。若不是她为了和梁秋长相厮守,与家人顽强抗争,梁秋也不至于一直饱受折磨,最终无奈地接受了父亲给他的药,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他说爱她,也爱自己,他却选择了舍弃他们之间的深情,只留下一具冰冷的躯壳,让她在无尽的悔恨中煎熬。
她身为大夫,却无力拯救心爱之人。
如今,时间久了,她却连他的模样也记得不够清晰了。
苏礼榕眼神如寒冰般冷冽,盯着齐云。
齐云浑身一颤,连连后退,直至退到床边,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怎么,被我说中了?刺痛了你的心?哈哈……苏家小姐,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我只是个低贱的倌人,还是被你肆意玩弄的倌人。娶了我,你觉得耻辱吗?哈哈……我自然比不上你的心上人,可我已经上了你们苏氏的族谱,这辈子你的名字都要和我紧紧绑在一起。我杀不了你,是我无能,但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羞辱我!”
他的话音刚落,苏礼榕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微微俯身,嘴角轻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骂完了?开心吗?”
她有着一双艳丽而风情的眼眸,看似冰冷如霜,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情。齐云不禁愣住了,他仿佛又看到了初次相遇时的苏礼榕。
他蜷缩在床角,不敢有丝毫动弹。
他怕死。
他想活着,还想有尊严地活着。
苏礼榕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齐云的脸颊,手指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轻声说道,“你逆来顺受的样子实在令人厌恶,可你刚刚骂人的样子,却可爱极了。”
齐云完全猜不透苏礼榕的意图,而此时的他,已退无可退。
苏礼榕的手指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挲,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她的手如同灵动的蛇,沿着他的下颌、颈脖、胸脯,一路蜿蜒而下,最终停留在他的腰间。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猛地扯开了他的腰带。
“不要!”齐云惊慌失措,拼命地想要推开苏礼榕。
“不要?”苏礼榕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沙哑,仿佛具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看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的确,在苏礼榕的轻微挑逗下,齐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了反应,这让他感到无比羞耻,却又毫无反抗之力,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苏礼榕迅速脱去他的上衣,声音诱人地道,“再来一次,怎么样?”
“不……唔……”齐云拒绝的声音被苏礼榕堵住了,苏礼榕在他耳畔轻声呢喃,“男女交合,本就是顺应天性,不用觉得羞耻。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你要是还想活着杀我,就乖乖闭嘴躺好。”
齐云怎会听从,他的挣扎愈发激烈,可苏礼榕捂得紧,他只能发出一些引人遐想的呻吟,床也被他摇晃得嘎吱作响。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苏礼榕才松开手,齐云刚要开口大骂,苏礼榕却只是冷笑着说道,“你呻吟的声音真好听,与那一晚极为相似。”
“你不要乱说话,我才没有呻吟。”齐云满脸羞愤,急忙穿好衣裳。
苏礼榕目光从他的脸庞滑落至他的腹部,刚刚有那么一刹那,在齐云炽热肌肤的撩拨下,苏礼榕心中燃起了一丝欲望的火花,他确实太诱人了,但理智告诉她不行,所以她只是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好让外头的人听个痛快。
齐云来她房间的事想必已被家奴告知给了奶奶,尽管雨声如注,她还是听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也看到了那印在窗户上的模糊身影。
听吧,这样总该满意了吧,也该放松警惕了吧。
齐云转身离去时,苏礼榕只是半倚在床上,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把门带上。”
他回头望向苏礼榕,刚才那短暂的深情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他的目光又移向墙上的牌位,屈辱无法抑制地从内心蹦出,他不顾大雨,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房间偏僻,齐云无所顾忌地放声哭泣。
他觉得自己应该废掉自己,这样才不会被苏礼榕一次又一次地羞辱。正当他四处寻找合适的工具时,程锦来了,看到他身着湿漉的衣裳,连忙关切地道,“小云,怎么穿着湿衣裳,快脱下来,小心着凉了,一会我去熬个姜汤给你。”
程锦去找干净衣裳,齐云忍不住扑向程锦怀里,哭道,“爹,我不想活了,刚刚……刚刚……”
他哽咽住,不敢将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
程锦慌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奶奶来过了吗?”
齐云拼命地摇头,哭诉道,“是苏礼榕,她……她……无耻下流,不配为人。”
程锦闻言松了口气,也是,他刚刚才从父亲那边过来,母亲也在那里,她应该没有时间对齐云做什么坏事。他轻柔地抚摸着齐云的额发,安慰道,“小云,我是礼榕的父亲,你不要觉得我会偏袒她,为她说话。一切都是我没能护住她,才让她变成如今这般乖戾。小的时候,她活泼开朗,聪明伶俐,谁见了都喜爱她,自从七年前发生了一些事,她的性情大变。她一直走不出来,你多担待着点。”
“是不是梁秋?”齐云问道。
程锦惊道,“她告诉你了?”
齐云道,“我刚才去了她的房间,看到了她房间里的牌位,上面写着‘爱妻梁秋之位’。那我呢?爹,你让我怎么担待?自己的丈夫心里一直装着别人,我不是圣人,我忍不了。”
更何况她还总是对他百般羞辱,他不可能因为曾经的一点情愫,连人都不做了。
他暗暗发誓,迟早要找到机会杀了苏礼榕。
程锦道,“有机会就离开苏家吧,礼榕根本配不上你,你一定可以找到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我会去找礼榕,让她给你写和离书。”
齐云没想到程锦会如此为他着想,他紧紧地抱住程锦,放声大哭,“爹 ,你待我太好了,就算离开了苏家,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程锦抚了抚齐云的头,“你是好孩子,快把湿衣裳换下来吧。着凉了可不好。”
着凉了,她就有机可乘了。
以照顾病人之由,爬上床行不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