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公车司马令
光和四年三月十九，洛阳北宫。
宫城南面的司马门外，一辆传车缓缓从道路转下，驶到司马门前。
负责值守宫门的卫士们见状，自觉的分出两人，有条不紊的将传车接住，而后静待车中贵人下车。
王苍抬手掀开车帘，刺目的阳光从天空中映照而下，让其有些不适。
微眯着眼，打量了两眼车前持戟侍立的北宫卫士，而后不慌不忙，踩着车夫放好的木凳，缓步下了传车。
这群北宫卫士迎来送往，不知接待了多少朝中公卿，但王苍此人，他们却是第一次见。抬眼往王苍腰间的垂着的印章和绶带处望了一眼，他们便知道了个大概。
此人乘坐邮驿的传车而来，一身官衣，身上的绶带乃是赤色，加之四彩，显然是一位爵位达到了诸侯王级别的贵人！
又观其腰间印章，一枚大些，看其形制，赫然是龟钮金印！与这位贵人的绶带倒是相符。还是一枚印绶小些，但也是千石以下，百石以上官吏才可以佩戴的铜印。
二人见状，马上换上一副谦卑的神色，语气也充满了客气的味道，而后对视一眼，由着左边那人发问：“敢问阁下，所来何事？”
二人的察言观色与眉来眼去的样子，王苍看在眼中，见他们对自己的身份已经了然，心中暗自点头。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洛阳，就算是一名小小的北宫卫士，在眼力见方面，当真是没的说！
“吾乃今上新封的云中亭侯，特来寻公车司马令，由其带吾去趟西园。”说罢，王苍径直朝着二人身前走去。
见王苍缓步靠近，这两名北宫卫士的眼神一凝，逐渐变得冰冷起来，但王苍只当没看见。可就在穿过二人中间时，两个提前从腰间解下的布囊，被王苍暗自塞到他们手中。
感受到手中布囊中的重量，这二人脸上的表情由冰冷转为惊喜！因为这布囊传递而来的分量与质感，怕是装了不下于百枚五铢钱！
想到王苍已经往前走去，二人明白，这会儿不能在原地发呆，以免露出马脚。惊喜的对视一眼后，二人在快速转身时，顺手将布囊塞进腰间，满脸喜色的快步朝着王苍追赶而去。
略微落后半步身位，还是和前面的流程一般，由左边那人说话，恭敬的看向王苍问道：“君侯，下吏适才无礼，这就为您通禀公车司马令。”
话落，这名收下王苍五铢钱的北宫卫士一路小跑，径直往宫门前跑去。期间，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前略微停留几息，似乎说了些什么后，这人便朝着宫门内的门塾内赶去。
至于王苍身后乘坐的传车，那名车夫将传车赶到一旁，脸上亦是喜气洋洋，从怀中掏出个略微小些的布囊，背着北宫卫士，吧嗒几下嘴，而后用手指沾了点唾沫，开始细细点起数来。
而之前的另外一名北宫卫士，则是眼神略带讨好，神色恭谨，一边亦步亦趋的跟在王苍身旁，一边说道。
“君侯，今日负责值守司马门的是卫士丞，其名董骐，脾气还算不错。”
王苍点了点头，心中打起算盘：此人姓董，难道与董卓是亲族？
另一边，那位好脾气的卫士丞董骐也从那名小跑过来的卫士口中知道了王苍的身份。
只是，他久在宫中，靠着熬资历混到了这三百石的卫士丞，虽然品秩不高，但与那些只服役一年的卫士不同，他更在意的是-王苍的年龄！
此子看着年纪绝对不大，可能也就刚刚弱冠，但竟然靠着军功封侯了！
自今上践祚以来，那些靠着军功封侯的，哪个不是银印青绶、三公九卿、外戚宦族？
可眼前这位少年，虽然听说过他的名字，可初次相见，竟让董骐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有些碌碌无为了。但很快，年近四旬他，及时的将心态调整过来。
他在宫中任职许久，早就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心中暗惊，可还是大大方方的往前几步，一板一眼的朝着王苍作揖行了个礼，口中问候道。
“下吏北宫卫士丞董骐，见过云中亭侯。”
王苍脸上含笑，往前几步将其扶起，说道：“董丞，不必多礼。日后，我等可要时常相见了。”
董骐闻言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云中亭侯虽然贵为列侯，但今上还特别以军功征召其为羽林郎，品秩与自己差不多！
这么一想，确实是能时常相见。
加上自己是三百石，云中亭侯的官职只有比三百石，心中一对比，董骐心中暗自得意，适才低落的心情，也马上平衡过来。
点了点头，董骐不复再言，站在王苍身前，二人这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逐渐有些尴尬。
好在，那名进去通禀公车司马令的北宫卫士没让王苍久等，不过一会儿，便跟在一名老年男子身后，缓缓朝自己走来。
与北宫卫士的讨好和北宫丞的惊讶不同，公车司马令的年纪颇大，养气功夫也更好些，没有因为王苍的列侯身份，就特殊对待。
当然，他这公车司马令的品秩虽然不如王苍，但时常负责迎来送往。每年从各地过来的诸侯王，公主郡守、贤才方士、异族使者不知凡几，王苍的列侯身份，在这些人里，不过是中等罢了。
由于以上种种，这位公车司马令行事就程序化多了，没有与王苍闲叙，而是冲着他行了个礼后，便指着宫门内说道：“云中亭侯，下吏带您进去，先登记核验一番。”
“待到以上事宜确认无误后，下吏再带您去西园。”
见王苍点头，这名公车司马令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前走去。而王苍，先是和董骐与那两名北宫卫士笑了笑，方才追上公车司马令，二人一同朝着司马门内走去。
穿过幽深的门洞，王苍的视线赫然开朗。
眺望远处，一道绵延曲折的高大木桥立于空中，似是从云端而来，直向另一道宫门外延伸而去。加之远处，还有几座高大巍峨的建筑，赫然矗立于又一道高大的宫墙之外。
从门洞中回望距离司马门几百步外的南宫，宽大厚重的宫墙、样式相仿的亭台楼阁、一道朱红的空中桥梁，似乎与北宫一般无二！
仿佛间，见惯了云中的草原，习惯了云中县城生活的王苍，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口中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天下之中，真实的洛阳皇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