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全心全意地向您忏悔……请务必原谅我!”
“请您安心,我已恳请祂与我等同在。只要您心地诚实善良,就一定能得到宽恕。”
“哦,好……其实,我是偷渡来匹诺康尼的。为了买到船票,我把家里能卖的全都卖了,房子,土地……还有,两个孩子。”
“嗯……请你继续。”
“其实跟在我身边,他们肯定会饿死,至少做奴隶还能混口饱饭吃。要是、要是我在这发达了,我立刻就去把他们赎回来,好好抚养长大……”
“结、结果我被猎犬家系的发现了,他们在到处抓我……我还想把孩子们都给接过来呢!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家族愿意包容所有人。我会转达猎犬家系停止搜查。从此往后,你无需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谢谢,谢谢!我会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把孩子们赎回来,加入家族……赞、赞美谐乐!”
“啊哈?没看出来你竟是个闷骚,居然还喜欢这种调调?”一道略显突兀的声音在星期日的背后骤然响起,一下子就打断了他正沉浸其中的思绪。
听到这话,星期日仿若未闻一般,依旧不为所动,目光还是直勾勾地锁定在那戛然而止的画面上,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
万维克踱步走到星期日的身旁,立马就察觉到他身上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颓废气息,只稍稍打量了一番,便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双手抱胸问道:“怎么?心情不好?这么个颓废样子可不像你。”
“…………”
星期日一开始并不打算回应,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过随后还是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我做了一件错事……准确地说,是犯下了一桩恶行。”
“哦?”万维克面露好奇,“说来听听。”
紧接着,星期日微微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懊悔之色,他压低了声音,尽量用简洁的话语,将有关白芷的那些事儿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每说一句,仿佛都像是在揭开一道刚刚愈合的伤口,透着丝丝的痛意……
“听你这么一说,那这白芷的死跟你压根就扯不上什么关系吧?”万维克一脸的莫名其妙,眉头都皱了起来,实在是想不明白星期日为什么会这般自责,不知情的人恐怕还真会以为是他亲手害死了白芷呢。
星期日并没有着急去反驳,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着那个屏幕,语气平静却又透着一丝无奈地说道:“接着往下看,你就会明白我的想法。”
万维克顺着星期日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大屏幕上的画面开始缓缓发生变化了,与此同时,星期日那略显低沉的声音也再度响了起来:“听过这位逐梦客的故事,我当即请求猎犬家系停止追捕,这样他便能安心生活。”
“而摆脱追捕后,他做了几年生意,很快跻身名流,平步青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尽管不及老奥帝那样的大富翁,但也算是出类拔萃的风流人物。”
“那么他实现最初的愿望了吗?没有。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现实中,猎犬们正要将他永久驱逐,而我则是随行的铎音。使命很简单——聆听罪犯的忏悔。”
“他告诉我,自己是为了篡夺苜蓿草家主的地位,意图谋反才沦落至此。当我问及他的两个孩子,他却反问我:什么孩子?”
“到头来,我心向同谐,冒险而为的善举没有任何意义,反成了恶行,造就了一位可悲的压迫者,还有千千万万被压迫的人……”
“我的眼界太浅,在未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便贸然去施行这自以为是的善举,结果,只是平白无故地酿成了苦果……”
说到这儿,星期日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一下,双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面色凝重,沉声道:“我原以为,在担任铎音期间,能够倾听来自梦境各个角落的声音,也有幸得以窥探那个由复杂人性编织而成的世界,我总该能有所成长。可没想到,白芷用她的死亡,那么赤裸裸地警醒着我,哪怕到了如今,我依旧毫无长进……”
“倘若我没有擅自干涉她的事情,或许,她只需一如既往地默默忍受那些混账家伙的剥削,就能熬过这段艰难困苦的日子,顺利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医师资格证,开启安稳的新生活。然而,正是因为我的莽撞干涉,一切都改变了,她最终付出了生命这般沉重的代价。这一切,皆因我的傲慢、莽撞与自以为是等劣性所致……”
说到最后,星期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的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声音也带着一丝绝望地喃喃道:“是我……杀死了白芷……”
万维克静静地聆听着星期日的讲述,看着他那痛苦自责得几乎快要崩溃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复杂难辨的情绪。
其实,他特别想开口安慰星期日,可又深知此刻的星期日最需要的并非是安慰的话语,思索片刻后,他索性故意板起脸,摆出了一副刻薄的样子,冷冷地说道:“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啊?经历一场失败,就巴不得所有人都来数落一番,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踏实。好像只要有人批评,犯的错就有机会弥补,你觉得这种事情可能吗?”
万维克的想法确实没错,在听了他那一番毫不留情的批评之后,星期日慢慢从那浓烈的负面情绪里缓过神来,情绪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诚然,如你所言,光是一味地自怨自艾,根本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可于我而言,这样做有着别样的意义……其一,是为了缅怀白芷小姐,向她致以最深沉的歉意;其二,是为了铭记这份如鸟儿折断翅膀后骤然坠地般刻骨铭心、锥心刺骨的苦痛,唯有深陷其中,我才能时刻保持清醒,才能实实在在地从过往经历里吸取教训。”
“从今往后,我要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告诫自己,切勿再仅凭一时的冲动和自以为是的善意贸然行事,必须要去深入了解事情的全貌,权衡好利弊,考虑到每一种可能产生的后果,绝不能再让自己的傲慢与莽撞,给他人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我要把白芷的悲剧,变成让我真正有所成长的宝贵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