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面,隐约带来了远处芦苇特有的清新气息。
小船轻巧地又拐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一大片辽阔无垠的芦苇荡霍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宛如一幅精心布置的画卷,在这一刻骤然展开。
风吹过,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天籁。
打斗声就是从前面的芦苇荡里传出来的。
黛玉示意赵大和孙二将小船沿着芦苇荡的边缘缓缓穿行,小心地向打斗处靠近。
又行了一段,打斗声更激烈了。
听着就在耳边,却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现在,他们总算知道这一路段为何多水匪的缘故了。
这一段水路位于过往商船的必经之路上。
更重要的是,地形复杂。
有这片芦苇荡做天然的屏障,水匪们仗着熟悉地形,极易隐蔽和偷袭。
万一碰上打不过的,将船往芦苇荡里一划,瞬间掩藏身形,谁也找不着。
听着前方打斗声越来越急。
不得已,黛玉唤了灵一帮忙。
灵一与眼前的芦苇无障碍交流后,指引着黛玉快速往交手处靠近。
小船终于驶入了打斗现场。
芦苇荡内,风起云涌。
剑光和刀斧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死亡的旋涡。
每一根芦苇,都被交手双方的气流驱使着,狂舞着,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伴奏。
阳光试图穿透这片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却只能投下些许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洒血的战场平添了几分阴森与神秘。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
随着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过,对战的双方踉跄着分开。
两边都已倒下了不少人。
从衣着上看,水匪都是清一色青衣短褂,那边倒下的人是北静王这边的数倍。
现在幸存的,估计都是双方的头儿。
北静王今日没有穿象征他身份的蟒袍,只穿了件银白色绣暗纹的锦衣。
原本俊美的左脸颊上,此刻斜斜多了道一寸余长的伤口。
前胸,后背,胳膊腿上多处裂开,肌肉外翻,血肉模糊。
衣袍已被鲜血染红,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个血人。
以剑抵拄舱舷,正不住地大口喘气。
他竭力稳住身形,使自己不至于跌倒。
傅佐看样子比他要稍强一点儿,身着一件黑色箭袖长袍,还能站直身子。
与北静王背向而立,互为犄角。
胸前从左肩到右腰,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隐约可见皮肉翻飞。
被一块不知从哪里扯下的白布随意绑着,血早已渗透了。
他一手握鞭,另一手持一把短刀,鲜血从刀尖滴落,整个人宛如地狱修罗,哪有一丝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模样?
与他们持刀对立的三个水匪,呈三角分立于三艘不大的扁舟上,将北静王和傅佐围于中间。
与北静王对峙的那人,身形魁梧,面目狰狞,一双三角眼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他的脸上横亘着一道刀疤,从左眼角直划到下巴,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为那张脸平添了几分凶残。
右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开山斧,斧刃寒光闪烁,仿佛能劈开世间一切阻碍。
正睥睨着对面的北静王与傅佐狞笑,笑声低沉而嘶哑,每笑一声都让人不寒而栗。
与傅佐对决的两位,一位满脸虬须,皮肤被湖水和阳光染成了古铜色,体格健壮,肌肉如同礁石般坚硬。
眉宇间凝聚着常年累积的戾气,仿佛随时准备着,一言不合,便与人干架。
左手持一柄三叉戟,戟尖锋利无比。
每当他挥舞起三叉戟,都仿佛能搅动起滔天的怒涛,带来死亡的阴影,令人心惊胆战。
另一人五官看起来毫不起眼,丢在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
但他身上有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
被他盯着,就宛如被盯上了一条毒蛇。
他擅使一柄细长的弯刀,刀身轻盈而锋利,仿佛能轻易划破空气。
整个人如同一位暗夜幽灵,悄无声息在几人间穿梭,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也许是几人之前的拼杀太投入。
也或许是这场拼杀耗费了双方太多的精力,到了这会儿,双方都成了强弩之末,抽不出精力去关注其它。
直到黛玉他们的船径直驶入他们视野三丈之内,才被对峙的双方发现。
三个水匪见是一艘小渔船,船上的人也都一副时下最贫穷的渔民打扮。
没什么油水。
另两个水匪只斜着眼瞥了一眼,便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懒得理会。
像这样的穷鬼,只要他们不来惹他们,一般都懒得理会。
等会儿他们看清眼前场景,自会离开。
今天便宜他们了,白捡回几条命。
只有那五官平平的阴冷男子扬了扬手里细长的弯刀,冷声斥责:“快滚!否则爷爷宰了你!”
人阴狠,连声音都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刺骨的寒。
这边北静王抬目看了看,不认识,也以为是误闯进来的渔民。
但站在他身后的傅佐却双眼一亮。
络腮胡子的大汉和皮肤黝黑的少年他不认识,但划船的赵大和孙二他熟啊。
这二人还是他亲自派给林大人的呢!
这么说,黑脸少年毋庸置疑必是林御史的女公子林黛玉了。
那少年身边这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看身高,应该是林御史那位新婚不久的小妻子。
确认了身份,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一个两个的,可真能扮!
扮得与原来的形象大相径庭。
若不是与赵大和孙二在一起,走大街上,估计迎面碰上,他压根儿不会想到,会是那两位主儿。
他们既到了,他倒不着急王爷和自身安危了。
他这会儿万分好奇:林御史林大人,会是个什么扮相?
可惜,对面舱门紧闭,没有一点要打开的迹象。
三个水匪见对面小渔船上的人在他们喝斥后,仍不离开。
面上也没有寻常渔民的惊惧之色,已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拿开山斧的水匪怒目圆睁,宛如山中巨兽觉醒,双手持斧,大吼一声,炸雷似的,声震天际。
随即猛然高举巨斧,力贯斧身,斧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北静王猛然劈下。
斧风呼啸,带着撕裂空气的轰鸣声,仿佛整个湖都要被这一斧劈成两半。
当剑与斧交汇,金铁交鸣,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咔嚓~”
北静王的剑受不住这样大力的撞击,突然断裂。
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银芒,没入远处的湖水中。
三角眼大汉手中巨斧不停,带着开天劈地之势,向北静王劈去。
那样子,势不把北静王劈成两半不罢休。
时间仿佛凝固。
生死关头,北静王露出短暂的惊愕。
他全身是伤,力已竭,眼看避无可避。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斧刃临肩的锋锐。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嘶吼,但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却出卖了他的痛苦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