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歌说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谢屿司听见了。
他正和何长远有一搭没一搭聊些港岛时下热点话题,陡然被不争气的妹妹躲在背后揶揄了一番。
但他故作镇定,假装没听见,依然波澜不兴地接着何长远的话聊。
其实一路上最委屈的要数谢开霁,平日里就数他最皮,出发之前章凝枝埋怨似的对他一顿教育,就好像他一定会惹出麻烦。
没想到却是小妹先闹了笑话。
他嫌弃地看了妹妹一眼,下一秒,自己的目光却也被何疏月吸引走了。
当初他的爱车和游艇都被大哥借走了,心里还愤愤不平,觉得大哥一定被人下了蛊。
那样严肃,几近古板的男人,居然也会为了博美人一笑,而费尽心思。
他甚至苦恼了好些时,那个完美大哥在他心里塌房了。
还有章凝枝,这个何疏月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还没进门就让妈妈那样喜欢。
甚至八字还没一撇,就为她修了琼音楼。
那阵子满园子都能听见吱吱呀呀的装修声,为了赶进度,没日没夜的加班,三波工人抢着修缮,吵得他都想搬出去住了。
之前满京北,那么多名门淑女,又有哪个让章凝枝费过心思多看一眼?
这个何疏月凭什么这么大面子?
在刚刚进入何公馆大门时,他故意黑着一张脸,下定了决心,要把挤压多日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何疏月身上,要给这个未来的嫂嫂一个下马威。
因此,一直到刚刚,他连个正眼也没给过何疏月。
可惜同盟军军心不齐,谢今歌实在太不争气,这才几分钟啊,就倒了戈。
他顺着妹妹愣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眼,心里暗叹,算了,大哥也快三十了,一直也娶不上媳妇,这会难道遇到个大美人还肯收留他,不嫌弃他老,贪色忘本就贪色忘本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一场提亲会面,只十分钟,谢家两人就换了阵营。
而余下的谢蓝伊,本来就对大哥的婚事没多少意见,他娶谁都无所谓,因为一直给谢屿司打下手的关系,这么多年看着谢屿司为谢家勤勤恳恳,没有一天休息,难得遇上他中意的,只要他高兴就行。
只是这一切暗中的行为,何疏月甚至是何家人都无一人知晓。
康少明在屋外,指挥佣人们把谢屿司带来的礼物一一放入库房,这才进来客厅。
他看唐姨站在远处,靠了过去,小声笑着道:“你可盼着这一天了吧。”
对何疏月和谢屿司这一对能成,康叔和唐姨自然是统一战线的,他满心以为唐姨能夸赞两句,哪怕没有夸赞,感慨两句也是好的。
却没想到一记白眼甩了过来。
他一愣,一脸茫然:“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死变态惹的。”唐姨再次狠狠剜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说完懒得理他,直接走到何府的佣人堆里去了。
留下康少明一脸懵。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何府的气氛始终融洽,冯千颜怕冷落了几个小辈,主动提出带他们去偏厅转转,其实是担心几个孩子一直陪着长辈会无趣,毕竟偏厅那边可玩的东西就多了。
巨幕影院、卡拉oK、室内保龄球……总之不会让人寂寞。
但何疏月还是留在大厅,虽只是陪坐,并没多言,但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在观察谢屿司。
一整个下午,谢屿司始终坐姿松弛,坐在单人雪茄椅内,透玉般的两指夹着茶杯,不时浅抿一口。
他面容沉静,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沉缓如清泉,又似海纳百川的大海。
偶尔开口说几句,总能让何长远开怀大笑,但大部分时间都不说话,只安静听何长远在那侃。
谢屿司一直就是这样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场面永远有条不紊,温柔且包容,和他在一起,永远会让你觉得舒服,几乎挑不出刺。当然,倘若他不想让你觉得舒服,那轻易就能让你如坐针毡,寒蝉仗马。
其实和以往来何公馆吃饭的状态并无不同,但何疏月却莫名觉得,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现在这副样子,才有一家人的感觉。
她正享受着这样的氛围,谢屿司突然开了口:“叔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等朝朝有空,带她去京北领证。”
对谢屿司和何疏月俩人的婚事,两家人早已有了默契,现在谢屿司上门提亲,又亲自开口说了领证的事,自然没有不允的,但谢屿司偏偏要把这话说得极尽谦卑。
“是我太心急了一些,听说在港岛这边领证,光是公示就要十五天,朝朝好不容易愿意嫁给我,我怕夜长梦多。”
嫁去京北,在京北领证是在自然不过的事,何家就算轻易同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但谢屿司总是随便一句话,就叫人心里舒坦。
谢家长子,启盛掌权人,京圈政商两届太子爷,这样近乎讨好的话,何长远自然受用,他笑盈盈道:“去京北领证,也是应该的,具体时间你们自己商量就好。”
他笑望着何疏月,象征性地教育道:“朝朝,就要嫁人了,以后去了谢家,可不能任性了,知道吗?”
何疏月无奈,自己什么时候任性了?
但又不得不点头。
那一饼熟普洱,茶过四巡,才真正喝到点子上,喝出了精华。
何疏月望向谢屿司,直到这一刻,她才在那人永远和煦的面容中瞧见了难得的轻松感。
花园里传来嬉闹声,何长远瞥了一眼,笑道:“朝朝,你去陪谢家姐妹玩会吧,爹地有话跟谢屿司聊会。”
何疏月点头,起身去了花园。
她才一走出去,谢今歌立刻看见了她,笑着过来拉她的手。
“何疏月,我能叫你疏月吗?你长得真漂亮,像个洋娃娃。”
何疏月从小到大没少听人夸她漂亮,但这样直白的夸赞,又是从谢屿司亲妹子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一样。
她本就容易害羞,这会连耳廓都红了,眼眸低垂,轻声道:“你也很漂亮的。”
谢今歌才不理这话是不是恭维,笑着转头跟谢蓝伊道:“姐,你瞧见没,疏月都夸我漂亮,就你整天说我是丑小鸭。”
其实谢家哪有丑孩子,各个都赛过明星,谢蓝伊这么说也只是不想谢今歌太过嚣张。
谢蓝伊没理这个已经膨胀了的妹妹,抿唇而笑。
谢今歌说完也不管谢蓝伊怎么想,转头又对何疏月道:“疏月,我们来拍照吧,你们家花园可真漂亮,那么多花一起开,我以前只在植物园见过,不像我们谢园的花,开花的季节太短了……啊……谢开霁,你干什么!”
谢开霁走了过来,在她脑门上就是一记栗子。
虽然他已经倒戈了,认可了这个大嫂,但不代表他能允许小妹贬损谢园。
他冷着眼,带着几丝傲气:“那是因为港岛是南方,常年温度合适,不像咱们京北,一年就暖几个月。”
可他这话没引起谢家姐妹的共鸣,反倒让谢今歌有了担忧,她听完立刻望向何疏月:“嫂嫂,那你以后在京北住得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