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妤从金禄手中接过食盘,重新将面碗摆好,取过一双玉箸,递到季回安面前。
漆黑的眸色清澈如水,就那般定定地看着他,示意他接过。
季回安沉默片刻,终是接过了玉箸。
金禄低垂着头,很有眼力见地退下。
将卧房的门带上,长叹一口气,少主着实不容易。
谁能想到堂堂中书令,手握权柄,掌朝堂大事。却连一个生日都过的这般冷清。
随即又对宋清妤心生了几分敬意,告诫自己日后宋大小姐的事要郑重对待,不可小视。
宋清妤也没有客气,将筷箸递给季回安后,便敛了衣摆坐下,小口小口吃着面条。
虽然吃的速度不慢,可仍旧是姿态优雅。
卧房地龙生的热,加上热烫的面条,宋清妤吃的鼻尖沁出细细微微的汗珠。
倒是让季回安也忽然来了食欲。
二人不发一言用完了晚膳,下人进屋收拾完碗筷。
季回安仍旧又随意地坐在榻上摆弄着他的棋盘,好似房中就只有他一人一般。
宋清妤突然有些拘谨,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
现在,该干嘛?......
她偷偷觑了他两眼,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衬得他面容温润如玉,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的倒影的线条是那般流畅。
一手揽住袖口,一手执着棋子,黑色棋子在他那修长的玉指之间翻飞,而后又轻轻地落在棋盘之上。
黑白色圆润光滑的棋子来来往往,厮杀着,胶着着,而季回安却眉目从容淡定。
丝毫不为战况而有任何的表情变动,一如往常一般,仿似从来都置身在局外。
就好像执掌棋局的人不是他一般。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的棋盘上,白棋却早就比黑棋多落了好几子。
眼眸虽不曾偏过棋盘一分,可她那微小的动作早已经落入他的观察之中。
屋内烛火摇曳,散发着暖黄色的柔光,映得她面庞微红。
季回安侧过脸,眼底微微颤动,目光落在眼前低垂着头的宋清妤身上。
眉目带着些笑意,刻意放缓了语调:“会下棋吗?”
宋清妤怔忪,抬头,下颌线弧度柔美。
“不大会。”
她并未学过围棋,与眉姨娘学艺也不到一月。
况且大多时候都将心思放在学习如何不动声色于眉目间、行动间让男子欲罢不能。
棋倒只了解了个大概。
“过来,时辰尚早,对弈一盘。”他语调带着几分疏朗,温声道。
语气里竟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料及的轻柔。
宋清妤轻颤,‘时辰尚早’四字让她思及某事,有些紧张。
观季回安依旧一派从容姿态,她便也掩着那份不安和忐忑。
起身,落座在他对面。
季回安早在开口之前,便已然亲自把棋盘收拾干净。
将黑子的棋篓推到宋清妤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行。
宋清妤的棋艺犹如三岁稚子方才启蒙。
一落子,季回安便知她没有谦虚,果然是真的不大会。
来回十几个回合之后,宋清妤神情微带紧张,素手捏着一颗黑子,眉头微蹙,似乎在认真思索下一步棋路。
她手法太过生涩,可目光却坚定。
季回安嘴角微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语调轻缓道:“不急,棋之妙在于静心。”
他温声点拨,声音低柔中带着几分引导,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她指尖微微颤动,终是轻轻将黑子落下。
那一子方落,季回安便开口道:“此步有些急了,若再耐心些,从这角入手,可封住我的白子。”
说着,他指尖轻点棋盘,示意她注意那条空隙。
宋清妤顿时恍然,忙仔细观察他指点的方位,才发现自己原本的棋路确有疏漏。
“落子需讲究取舍,不可贪多。你可试着将这一子落在此处,先守再攻,方能制衡。”
宋清妤依言尝试,落子动作愈发沉稳。
季回安微微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她很聪慧,稍加点拨便可融会贯通。
季回安越发来了兴致,一边落子,一边温声讲解每一步的意义,让棋盘上的一场对弈变得柔和而舒缓。
宋清妤学的认真,摒除了一切杂念,就跟着他的思路去领会,灵活运用。
一人有意教导,一人蕙质兰心。
卧房内的气氛反而越发的融洽,他的心神也渐渐被她所吸引。
一会儿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恍然大悟跃跃欲试。
少了几分拘谨和之前的故作柔情,倒是多出了几分真性情。
就在他落下一子结束战局之后,她心无旁骛地收拾棋子。
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他覆在棋盘一角的手指,不过是轻微的触碰,而他的指尖明明微凉,却让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
棋子哗啦啦落了一地。在这个沉寂的夜晚显得响动格外大。
宋清妤起身,红着脸,“小季大人见谅。”
屋里头的动静自然引起来金禄的注意,他不敢轻易闯入,只在门外:“少主。”
“无事,退下。”季回安微微有些不自在。
她的手柔嫩,细腻。
好似比他腕间的紫檀珠串更好把玩。
宋清妤重又想收拾棋盘,微微弯着腰身,指尖拾起一枚枚棋子。
却突然手被一掌覆盖,他执起她的手,揽过她的腰身,让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侧。
宋清妤腰间滚烫,心跳如擂。
这回连棋盘都打翻了,可金禄却再也不敢来问。
温香软玉在怀,季回安又嗅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茉莉香味。
她抬起小脸,眸光潋滟,就那般深深钱钱撞入他的胸口。
桃花眼,芙蓉面。眼神清澈,娇媚不自知。
季回安死死按捺住那颗攒动的心,薄薄的唇瓣有些干涩。
合上深染了欲\/色的眼眸,再度睁开时,已然一片清明。
宋清妤虽羞怯,却也在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她丝毫不怀疑眉姨娘教她的一举一动对人的吸引力,反倒是惊讶季回安不愧内心深沉,怪不得能于朝堂中宠辱不惊。
竟这般能隐忍。
他声线暗哑,低沉道:“夜已过半,该安寝了。”
“嗯。”宋清妤低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