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淤青仿佛被重重泼上的墨色,隐隐透着一丝青绿,看得人心头一紧。
季回安取出随身带的膏药,墨眸看向宋清妤,轻声道:“阿妤,你忍着些。”
指腹沾上些,小心翼翼地触及她的肌肤。
瞬间,宋清妤忍不住轻颤了下,眉心紧皱,显然疼的厉害。
季回安的眸色中满是愧疚与心疼,动作越发轻柔。
直到上完药,宋清妤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翻过身,背对着他,冷声道:“看过了,可以走了。”
季回安喉咙发紧,脚步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将她散落一榻的青丝梳理在侧。
宋清妤突然感受到了后背的寒意,他裹挟着屋外的湿气,将她拥入了怀中。
将他的手拨开,声音疏离又冷淡:“小季大人这是做什么?”
“白日里纾解的不够?欲求不满的话烟雨楼多的是姑娘,何苦要逮着我一人?”
这冷冷淡淡的话比任何责备都更让季回安心口发疼。
他收紧了揽着她的手,像是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箍着她腰身的手不断用力,仿佛要将她完全嵌入他的身体里面。
宋清妤后背与他的胸膛相碰,疼痛难忍,她用力想要挣脱他的臂弯,却发觉徒劳无功。
季回安紧实的手臂纹丝不动。
她痛的眼眶泪水喷涌而出,发了疯似的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季回安吃痛,却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冰冷的手背。
后知后觉才猛然发现是宋清妤的泪水。
他赶紧松开了手,宋清妤解除了束缚,颤抖着身子转过身来。
神色倔强又带着一抹决绝,只见她慢条斯理地将衣襟上的扣子一一解开。
露出那莹白精致的锁骨,一寸一寸顺着腰身,直到所有的扣子都解除。
不紧不慢地脱去外衫,冷冷一笑:“小季大人不就是想要这副身子吗?
给你就是。”
季回安心里一阵阵刺痛,紧紧握着她的手,阻拦住她接下来的动作。
神色复杂,又有口难开。
宋清妤嗤笑一声,语气淡漠:“怎么?小季大人不需要了?既如此,好走不送。”
“阿妤,你莫要如此。”他喉骨滚了滚,低声开口,嗓音里有一丝哀求。
宋清妤冷哼,“小季大人认为,我该以何种态度对待施暴于我的人?”
“笑脸相迎?亦或是感恩戴德?”
她一字一句像是针一般,细细密密扎入他的心脏,无所遁形。
他双手抚上她的肩头,想要将她滑落的衣裳穿好,却透过微弱的烛光隐隐见到肩头一片淤青。
季回安的瞳眸骤紧,万分轻柔地扳过她的身子,小心地褪下外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
她纤细的脊背上,右肩胛骨下方的位置,清晰地显现出一块不规则的淤青,中央则隐隐泛着深紫。
看起来像是撞击到坚硬的石头所致,肌肤微微肿起,触目惊心。
那片淤青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更加脆弱,让人看了心头一揪。
宋清妤的背脊微微挺直,肩膀却下意识地缩了缩,似在回避他的触碰。
季回安突然想到白日里假山里头,他将她压在石头上...
那一刻的失控让她如此狼狈、受伤,而他却全然不知。
季回安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一向冷静自持,可这一刻,却只觉得五脏六腑像被撕裂般痛楚。他愧疚、自责,甚至隐隐夹杂着几分对自己的厌恶。
他到底做了什么?
所以更该被抛入烟波湖的还有他自己才对。
季回安颤抖着手替她将药上好,轻轻替她穿好衣裙,从后背虚虚揽着她,不敢再有任何的触碰。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中,舌尖发涩,几度张口,却又合上。
季回安从未如此无措过。
最终,他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自责与难以掩饰的痛意:“对不起...”
宋清妤的神情依旧平静,仿佛不愿让人看出一丝脆弱,只有轻轻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中那一瞬的痛楚。
她闭上双眸,像是木头人一般,任由他抱着。
那表情平静得近乎无情,没有责备,也没有埋怨,却更让他心如刀割。
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牢牢隔在外面,彻底地拒绝他的靠近。
季回安他低垂眼眸,掩去眸中的苦涩和挣扎,嗓音微哑:“你先好好休息。”
见她依旧不曾回应,只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一吻,没有再逗留,站起身来,缓缓退后几步。
背影挺直,却显得异常落寞。
门轻轻合上,卧房中恢复了平静。
宋清妤睁开双眸,听着窗外越来越急的风雨之声,心中哀戚。
她其实早该明白的,她与他的这段关系中,从来都不平等。
一直都是她有求于他,既如此,不论身心受伤都是她应受的。
可她却为何会如此伤心。
归根结底,是她期望太多,忘了身份。
这段时间,他的维护与爱怜让她渐渐沉迷,逼真的让她误认为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对她毫无半分信任可言,仿佛她是他的附属,是他的所有物。
一但发觉脱离掌控,便会毫不犹豫用最惨烈又最暴戾的方式重新警告,证明。
一滴泪滑落,打湿了枕畔。
或许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动心,不该将所有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之中。
能握在手中的,才是她自己的。
季回安,她握不住,也要不起。
从今往后,她该收敛心绪。一如从前一般,只论利,不论情。
一夜无眠。
翌日,天色仍旧灰暗,春雨如油飘洒落地。
宋嬷嬷一大早便骂骂咧咧,今日虽不用浇水,可菜地里的菜却不知为何都东倒西歪的。
泥土里竟还像是人的脚印,宋嬷嬷有些疑惑,那脚印很大,看上去是男子的。
眼眸掠过卧房的门,可自渡斋中哪里会有男子?
碧桃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宋嬷嬷赶紧收回视线,重新规整菜地,不敢再胡乱猜测,免得又得罪了碧桃这尊煞神。
“小姐,你要出门?”碧桃见宋清妤的眼底一片雅青,神色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