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乔站在府门口望着马车走远,“人可跟上了?”
“主子放心,暗卫跟上去了”,易北快步赶来低声禀告。
人手她已经安排好了,以防不测她还哄着王晓跟去了,主子这月加餐的伙食彻底没她什么事儿了。
“盯好了,谁敢伸爪子生死不论!”,孟云乔最后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马车转身回府。
父亲不让她去那便不去。
她对魏家没什么好印象,她翻遍原身记忆,对父亲族人记忆少的可怜,仅有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魏氏一族祖祖辈辈都在隔壁翠平县古井村,直到她父亲这一辈家中做生意挣了些银子才搬到翠平县。
她爹在翠平县住不到四年就嫁给了她娘,按辈分魏氏大少郎她该叫一声翁伯。
据父亲说这位翁伯更惨,自幼在家中被当成下人使唤,做饭家务洗洗涮涮带孩子,割草喂牲口...总之家里的活就没有他不干的。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本以为搬到县城住大宅子就不用再干活,不曾想临搬家前被嫁到了同安。
兄弟俩虽都在同安,却从未来往过。
今日来寻,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她小人之心了,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她倒是想看看魏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魏氏坐着马车来到城东,越往里走巷子越窄,车夫无奈只能停下轻敲车门。
“嬟夫,巷子里堆的杂物太多,马车过不去,您看”
车夫想说没路可绕,只能走进去但又不敢直说,只能委婉提醒。
“再往前走两家就是了,不远的,马车能过去的”,来报信的小厮坐在车辕上带路,怕魏氏反悔要回去,连忙开口。
“嬟夫,马车不能再往里走了,天还黑着看不清又到处都是杂物若是磕碰到什么怕是会给家主惹麻烦”,车夫再次提醒。
她是家主在府城牙行买回来的,不知孟家都有什么亲戚关系如何,她只知道不能给主子惹麻烦,主子可才考中功名,不能回乡一趟就被人算计背上骂名。
魏氏带着自家小厮走进院子,入眼所见就是被杂物堆的乱糟糟的院子。
好在两个小厮都提着灯笼还有月光在,不然他一脚下去都怕踩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嬟夫您听”,小厮凑近低声提醒,这家人可真够不要脸的,明晃晃算计人,真当谁听不见呢。
报信小厮听见屋内动静心道要遭,连忙放声喊道“孟主君这边请,少郎正盼着您呢”
屋内吵闹的几人听到喊声知道人到了立马压低声音,可不能惊着让人跑了。
虽多年未见但终究是亲兄弟,魏氏来的路上心一直悬着,就怕自己来晚留遗憾。
他担忧一路竟是被骗了!
魏氏心底涌起滔天怒火,沉着脸看向报信小厮,“兄长已为人夫你为何一口一个少郎?莫说你是魏家出来的,兄长出嫁时魏家还没有小厮呢”
“小的就是个伺候人的,自然是主家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叫,少郎一心盼着见临终前见主君一面,主君这边请”
小厮弓着脊背走在前面带路,一步三回头看魏氏他们跟没跟上。
魏氏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先前吵闹的正屋,回神就看到小厮停在破旧的东厢房门外。
清冷月光下,破旧不堪一眼歪斜的木门,瓦片残缺的屋顶,摇摇欲坠的窗户,显得格外刺眼。
“嬟夫莫怕,奴会随您进去保护您”,陌生的男音自魏氏身后突然响起。
魏氏被吓一跳,蹭地转身,瞧见一张完全陌生冷漠到没有半点温度的脸,“你是何人?你从哪出来的?”
“奴一直跟在马车后,主子让奴跟来保护您”
魏氏又瞄了他一眼才迈步走向东厢,这世上竟有如此冷漠的男儿,相貌瞧着是不错,但这身高是不是太高了点儿?若这人不开口他还以为是个女子呢。
床板上双眼紧闭的男子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刚睁眼便瞧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一别数年,再见三弟大哥险些要认不出你了,咳咳咳”,魏盼伊抬手掩唇,剧烈咳嗽,身体随着他咳嗽摇晃,打满补丁的薄被随之滑落。
魏氏这才瞧见兄长竟如此消瘦,宽大的中衣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孩子偷穿长辈衣服.....他竟在烛光中瞧见了兄长的肋骨。
“兄长得了什么病可看过郎中?”
“咳咳,老毛病了,一家人吃穿已是勉强哪有银子瞧郎中”
“三弟,咳咳,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事想求你,咳咳,我没两日好活了,一病多年我不怕死,唯有生儿我放心不下。
这一家子,咳咳,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人,我若死了她们定会把生儿卖了换银子,咳咳,既如此,不如我这个当爹的给他找个归宿,孟家家大业大,小厮定是不少,我,咳咳,我想把生儿卖给你做小厮。
你幼时我没少照顾你,咳咳,只求你念在幼时情分给生儿找个好人家。
嫁个,咳咳,嫁个老实忠厚的就好,你是他的翁叔,有你在,他往后总算是有一份庇护,咳咳,为兄求你,收下生儿可好?”
魏盼伊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身,一把拽住三弟手臂苦苦哀求。
黑瘦的手握在湖蓝色的外袍上更显粗糙枯槁,魏盼伊见此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
遥想十九年前出嫁时他跪在门外发誓他什么活都会干,嫁了人脱离只会吸他血的母家他定能靠自己把日子过好,过的比家中所有兄弟姐妹都好。
自出嫁他不曾和母家任何一个人来往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证明自己风风光光回去打她们的脸。
没想到临死前再见亲人竟是这般难堪!
魏氏见他这般痛苦到底还是不忍心,低头接下荷包拿出里面的瓷瓶递给他。
“这是医馆养身的药丸,里面是人参,你的孩子留着你养好身子自己照看吧”
“不,我这身子养不好了,为兄求你收下生儿可好?生儿在这个家里就和出嫁前的我一样,他留在这儿我死都闭不上眼,咳咳,我求你,求你带生儿走好不好?求求你”
魏盼伊用尽全身力气直起上半身,摇晃着身体试图蜷回双腿给弟弟跪下,为了儿子能好好活着,能有个不似他的人生,让他做什么都行。
不过是跪下求自己弟弟而已,他能行。
魏氏发现他的举动眉头紧皱,上前一把摁住大哥正在蜷缩的腿阻止他下面的动作。
他没用什么力气,可却压的魏盼伊挪动不了。
“大哥今日可是第一次让小厮去府中寻我?”,魏氏抬眸紧紧盯着大哥的眼睛,试图看出真诚或是愧疚,他进院时听到的话来来回回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他不想相信这算计里有大哥一份,可若真的有,那就别怪他不念旧情了。
“咳咳,这么说去找你的不是生儿?你也看见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哪里有银子使唤小厮,去找你的是家中小郎吧,咳咳”
魏盼伊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