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能比鲛人一跃、升于云雾之间更令张瑞潭惊艳的事。
云雾是暖的,银发鲛人是貌美又善良的。
青色鲛纱简单裁剪成的裙子遮住了鱼尾变成的腿,唯有那满头妖异的银发,昭示着对方非人的身份。
看上去还是个未成年的银发小鲛人蹲在他身边,毫无血色的唇轻启。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
“没……没有。”
随着鲛人的靠近,冬雪融化万物生的冷香在张瑞潭鼻尖一晃而过,似有似无,若隐若现,最是勾人。
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鲛人转身朝着雾气深处走去,云雾变得稀薄,张瑞潭看到了躲在云雾后的一对母子,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可是……
对比了一下重伤的自己和未知的鲛人,他把心里的小心思暂时放下,打算等伤好了再说。也或许,他的心里也藏了一点别的心思。
白玛将扣住小官儿肩膀的手放开,示意他自己去找苏意玩,她则是端着温好的汤药走到张瑞潭面前。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是被春神救下的可怜人,她可以的!
“先喝药吧,卓玛啦不喜欢不在乎生命的信徒。”
“卓玛啦?”
张瑞潭忍着腹部的不适坐起身来,将碗里的药一口干完。
如果这几个人真的要对他不轨,他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白玛又递给他一颗糖,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卓玛拉的孩子被一群可恶的汉族人抓走了,她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她会询问每一个被救的信徒她的孩子在哪里。”
是的,这就是苏意给自己立的新人设,一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到处救别人孩子的可怜非人母亲。
至于把脉会不会暴露,到时候就说她们鲛人一族是卵生,和他们这些哺乳动物不一样,他们的医术在她身上不一定适应就行。
至于白玛就是她救下的第一个人类,也是她最忠实的信徒。
小官儿就是她找不到自己孩子的慰藉品。
把三个人捆绑在一起,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除了小官儿不太开心,她们两个都挺开心的。
而且,视线穿过雾气,苏意注意到张瑞潭自动上仰几个像素点的嘴角,这位唯一的观众看样子对她编出的剧本也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疯狂给对方洗脑,让对方带她们三个一起回到张家。
常年不散的云雾模糊了鲛人的身影,但鲛人的歌声总是时不时地在这片空间回响。
渐渐地,张瑞潭陷入了熟睡中,白玛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做,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白玛是善良的,她不想连累苏意。
“鲛人性善貌美,春神吉祥如意,相信我,不会出问题的。”
这种作用在潜意识里的东西,只会随着鲛人歌声逐步加深,让张瑞潭对她的印象格外深刻而已,又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
鲛人叫苏意,一只迷失了记忆的鲛人,唯一的不幸是被迫分离的孩子,所以她现在相当于是把那个外族人生下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单独带走母子俩,可能不太现实。
在张瑞潭面前的苏意一直保持着银发、哀愁的模样,怀里不是小孩,就是小狼崽,再不济也抱着一只狐狸崽子,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孩子,品种都无所谓了。
每次张瑞潭想单独和苏意谈谈的时候,白玛都会适合打断。
“卓玛啦救你只是想找到她的孩子,伤好之后你就走吧,不要再打扰她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漂亮鲛人在冰河里嬉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张瑞潭注视她的时间在一天一天地变长。
半个月的物资十天就见了底,苏意正打算出门,结果张瑞潭跟在她身后跳进冰河里,她连忙摆动鱼尾把人接住。
雪水冰冷,肌肤相接的地方却是热的,比鲛人的体温热得多。
“我带你去找你的孩子。”
鲛人的眼睛比那个孩子的眼睛还要干净澄澈,这让张瑞潭的行为显得更加卑鄙。
单纯的鲛人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在把张瑞潭放到温泉池里后,一摆尾巴还是离开了。
河水冰冷又湍急,在没有鲛人做保障的时候,张瑞潭也歇了搞事的心思。
村子里的陌生人仿佛从来没有来过,马队的人也变得彬彬有礼了起来。
苏意裹着袄子从人群里穿过,听到很多人都在讨论雪狼王最近大肆捕猎的奇怪举动,这倒是有点像记载里的狼王娶妻前的征兆。
娶妻是假,人祭是真,信仰的神明多,祭祀的花样也多,但基本上都离不开人祭。
看来得尽快离开了。
雪山里的大型人祭时期,大部分的奇怪生物都会陷入一种狂热之中,会捕杀他们看到的任何活物,苏意可不想给谁塞牙缝。
张瑞潭发现鲛人似乎对他的提议心动了,偶尔会和他的视线对视上,过几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我们离开吧。”
在张瑞潭的伤好得差不多——能自己走路的时候,苏意主动提出了离开。
食物基本上吃得差不多了,毯子毛皮放进佛塔里,至于她们栽种的植物,小官儿动手挖了一条细细的水渠,只要雪山上的雪不全部融化,应该不会死。
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品尝到小珍珠的张瑞潭眼睛里闪过惊讶和欢喜。
淡淡的甜,试问哪个张家人不喜欢?
而且还不是市面上可以弄到的各种甜,而是一种和苏意身上体香类似的甜味,让人回味无穷。
苏意的头发又变成了黑色,银发在这个时代还是过于前卫了,会被当成妖怪的。纤薄的身体用狐皮斗篷裹紧,从外面压根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只知道是个小矮子。
前来接应的张家人对于张瑞潭要带着一家三口回张家老宅也感到很惊讶,但张家本家人是祖传的面瘫脸,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因为急着回去,所以这一路只能骑马。
白玛看上去是个勤劳朴实的藏族姑娘,马术也不比那些马队差,单手拎着小官上了一匹高大的红枣马。
苏意独自站在比她人还高的深黑色骏马旁,无辜脸对着张瑞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