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九蹭的抽出了腰间的铁片,正要起身,眼角忽然一晃,一个身影已从另一棵胡杨木上落下。
此人一身灰衣短打,与那胡杨木树皮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背后背着一把长刀,居然也蒙着面。
郑九立刻冷汗直冒,这人显然比他来的早,无声无息,他根本就没察觉到。
两棵胡杨木之间不过五六丈远,郑九来到树林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人看在眼里,辛亏刚才没有盲目动手,否则必死无疑。
问题是,他究竟是要继续藏着还是跟着现身,好像在树下这三人眼里都是个笑话。
“哈哈,老将军好耳力,阿克昌见过将军了。”
灰衣人向那胡将行了一个标准的俯首礼,虽然自报了家门,却并没有摘下面罩。
“索隆,就凭他也想杀了本将?”胡将并未理会阿克昌,而是死死的瞪着黑袍人。
“那当然不是,阿克昌只是担心部族陷入浩劫,性子急了点,失礼之处还望将军担待,不过,类似他这样的热心肠不在少数。”
黑袍人说的不紧不慢,但威胁的意味十分露骨。
“也好。”胡将反手就从马背上抽出了一把阔刀,淡淡道,“都出来吧。”
话音方落,林间又唰唰唰跳下来三个人,与那灰衣人呈环形将胡将包围,黑袍人则缓步退出了包围圈,并扭头望了一眼郑九所在的胡杨木。
郑九整个傻了眼,这倒霉催的,林子里究竟藏了多少人?
藏下去自然毫无意义,可就此现身?更是死多活少。
郑九从没想到会趟这种浑水,苏老夫子曾跟他讲过很多类似党争及宫闱血腥的典故,最不能沾,沾上就是大麻烦。
于是,郑九做出果断决定,装死。
从怀里摸出弹弓和枣红丸,便屏声敛气,一动不动,你们打生打死,老子只待一个说不得的机会。
说不得便是说不得,郑九虽然知道自己过于冒失,并不后悔。
黑袍人居然没动,似乎就此忽视了郑九,继续对那胡将继续喋喋不休,“将军最好再想想,无论莫哥还是明慧,都是多纳尔王族血脉,谁做了这个位置都符合我族惯例,何必纠结于……”
“休要啰嗦,老子只知听命于我王敕命,别的不懂,要动手趁早!”
黑袍人一声叹息,继续后退,阿克昌已经抽出背后的长刀团身扑了上去。
当!
胡将的阔刀势大力沉,随手一挥便将阿克昌震飞出去,伴随着这声金属撞击的脆响,林子上空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厉鸣声。
是海东青!
“不好,这老匹夫早有准备,大家动作麻利点。”
黑袍人大惊,凶相毕露,同时忍不住又向郑九的藏身处望了一眼。
嗖!
弓弦声响起,一支利箭飞向高空,可惜与那只海东青差了些距离。
训练有素的荒漠之鹰,眨眼远去。
一名青袍男子收了弓弩,暗叫可惜,换上了趁手的短柄狼牙棒。
四个人不再留手,一起扑向胡将。
胡人搏击,虽然缺乏精妙的招式,却以力量和速度见长,以死相搏下,叮叮当当的如同打铁一般,另有一番精彩。
尤其叫做阿克昌的灰衣人,步伐轻灵四下游走,长刀舞的密不透风,抽冷子就会猛捅对手一刀,他居然会中原的外家刀法。
战不多时,便闻听嗷的一声怪叫……
一名持棍者被胡将的阔刀砍中臂膀,整条膀子都被卸了下来,鲜血狂喷,此人疼的扔了棍子在地上打滚。
但与此同时,胡将也挨了阿克昌一刀,后背被划出一个大口子。
郑九看了此处便暗暗叫苦,这几人随便拎出一个就够他喝一壶的,何况还有一个没出手,却深藏不露的黑袍人?
看来待下去断无侥幸之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郑九的身体便缓缓的向树干的另一侧滑去,这棵胡杨木有两人合抱那般粗,从树后面跑总要多一分机会。
可未料想,偏在此刻忽闻林外马蹄声轰鸣,是马队。
郑九粗略判断,马队至少有一二十号人,来的方向正是胡将和黑袍人入林的方向。
只能往反方向跑。
郑九跳下大树,撒腿往林子深处狂奔。
“既然来了,如何这般急着走?”
一道声音如蚊虫哼哼般飘进了郑九的耳朵里,他不敢回头张望,稍有分心,便可能失去那一分潜在的活命机会。
至于声音的主人是谁,郑九更没空去想,一声口哨穿透密林。
黑马不够意思,为了躲清闲自己快活,到现在都没见个鬼影,郑九不得不分神召唤。
“小哥是那彦部落的?”
然而那声音如蛆附骨,就在耳边。
“不对,你不是那彦部的,气味很像汉人……”
郑九虽想强力稳住心神,却依然被搞得心绪烦乱,它似乎有一种特别得魔力。
索性不跑了,郑九突然收步驻足,猛一转身,不由得瞳孔微缩,身后什么也没有。
又是一声惨呼在密林间回荡,战团中一名黄脸汉子被胡将把整条腿给剁了下来,十分血腥。
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胡将的小腹被另一人的一柄细剑捅穿。
一条腿,换胡将重伤,四人可谓凶残彪悍。
当然,战团中央除了硬挺着站立的胡将,只剩下了两人完好。
胡将血流如柱,面色苍白,以刀杵地,几乎无再战之力,似乎结局已经注定。
郑九来不及关心这些,找不到哪个鬼在说话,扭头继续跑。
可刚一转身便呆住了,正前方两丈多远,一名黑衣人,同样戴着面罩,悄然站在那里。
此黑衣人非彼黑衣人,郑九很清楚。
“你在找我?”黑衣人问,仿佛根本不关心远处那个血腥的战场。
“没有……我迷路了。”
“哦,一直躲在树上迷路?”
“困了便睡。”
“为何伪装成那彦部的族人?”
“我……我自幼就在部族长大……”郑九编不下去了,发狠道,“你管得着么?”
“你身上有股味道,非常令人讨厌,拿来。”黑衣人极为黑亮的眼睛盯着郑九的手看。
糟糕!
郑九心里猛然打了个突,手心里攥着那颗枣红丸,是为了防止万一或者先发制人的手段,他没收起来。
这人说,气味令人讨厌,难道是魔修身边养的狗?
“不懂你说什么。”郑九抽身急退,同时将那枣红丸塞入怀中。
那料想眼前黑影晃动,对方如鬼魅一般已经一步跨越两丈之遥到了郑九身前,伸手便抓。
郑九上身迅速后仰,腰板如铁闸般挺起,身躯便已腾空,不似硬功铁板桥,却又比铁板桥更为实用。
腰身带出来的力量使得他的下肢似有千钧之力,双脚在摆动中后发先至,分别踢向黑衣的手臂和小腹。
动作快而凶狠,正是大荒拳经上的某一幅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