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事情并非如此。”郑写意还没开口,崔远扬先说了,他站起身来,与裴少鸿平视,“这里的流水虽然还算清亮,但溪底砂石沉积,水草丛生,若是在这溪水里溺水而死,那么需要呼吸的口鼻中一定会呛入一些砂石水草之类的东西。”
裴少鸿惊诧崔远扬竟然有这种见识,虽然心中不忿却不由朝脚下的溪水中看去,溪水明明清亮,看进去却有些黑乎乎的感觉,一眼竟然望不到底。
崔远扬的目光回到郑写意身上:“郡主方才查看之时,在她口鼻中发现了砂石水草之物么?”
郑写意抬目看去,崔远扬对她眨了眨眼,郑写意不由眉角抽了抽,心道:“好你个崔远扬,你这不是知道么?而且方才你明明就蹲在本姑娘面前,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看到了我检查这女子的口鼻,就已经知道了结果,竟然还在最开始的时候装傻,问我她是不是溺水?”
郑写意现在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只摇了摇头:“她的口鼻之中并没有呛入杂物。”
“你听见了。”崔远扬再次看回裴少鸿,“这名女子的死因,并非溺水。”
“既然是窒息而死,可既不是被卡脖,又不是掉到溪水里溺毙,那还会是什么?”裴少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崔远扬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敌视,这种敌视的感觉虽然不强,但不知怎地就出现了。可不对啊,从小到大他纵然没有跟崔远扬有过多来往和交集,但也算了解,崔远扬不该对他产生任何敌视才对。
“那会不会是被人捂住了口鼻,窒息的?”崔远扬没有理会裴少鸿,问郑写意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郑写意站了起来,取下了手套,“但她的脸因为长时间浸泡,暂时无法判断脸上的瘀痕是否是被人捂住而留下的。”
穿着大红喜裙的年轻女子,毫无生命体征地躺在舞台中央,这画面既诡异却又莫名有一种绝望的美感。
郑写意几人在舞台上进入了查案步骤,舞台下所有原本来参加文学盛会的人渐渐地却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无法忍耐继续待在这里。且不说今日来此,白跑一趟,除了八卦没有任何收获,更是碰到了死人这种晦气事,众人原本碍于郑写意和崔远扬两人的身份,在原地等待了,可随着时间推移,虽说事实上这时间也没有推移太多,但待在一个死人摆在正中间的房子里,任谁也会觉得度日如年,他们也开始如坐针毡,真的待不下去了。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我待不下去了。”
“抱歉,恕不奉陪。”
有人从座位上走了出来,朝大门口走去,准备离开了。而这种事,只要有人带头,就立刻会有一群人跟从。早就想离开的人们,纷纷走到了大门口,准备离去。
郑写意带来的府兵们尽职尽责,守住了前后门,不让任何出去,很快这些文人就跟府兵发生了冲突。
前来参加文会的皆是举子文人、学院书生,其中不乏官宦子弟,甚至于还有人已有官身,虽然在朝中职级不高,但在这群白衣之中,已经算是大员了。
“你们好放肆,竟然不让我们离开。”
而首先冲长平王府的府兵发难的,还不是有官身的人,而是平日里嚣张惯了的官宦子弟们。
“就是,你们不过是区区看门的,不知道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竟然敢随意封锁一个别人家的酒楼。”
由于这些府兵穿着便装,也无法确定究竟是郑写意的人还是崔远扬的人,不过对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是他们俩谁的人都无甚区别,毕竟这两人的名声都烂得不相上下。
大门口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很快引起了水上舞台上查案的几人注意。
崔远扬见状朝门口走去,闻萧跟在他身后。
崔远扬尚未走到门口,就已经扬声开口:“何事?”
跟守门的长平王府府兵争执的人,一见崔远扬走过来了,叫得最凶的那几个立刻就不说话了,他们甚至纷纷后退了一步,把明明是跟着他们起哄的人,拱在了最前面。
待崔远扬走到近处,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谁都没有答话的意思,最终,人群中拥有官身的翰林院典簿薛长贵站了出来,他微微朝崔远扬见了个礼。
“侯爷。”
崔远扬站定在众人面前:“你们如此喧嚣所为何事?”
“我们想要离开吟风楼,他们不让。”薛长贵不卑不亢,“我们不过据理力争罢了。”
“此事是本侯吩咐的。”崔远扬的气势淡淡流出。“你们想要离开,大可来找本侯,跟他们闹什么?”
“既然侯爷这么说便是再好不过了,那就请侯爷放我们出去。”
崔远扬:“现在恐怕不行。”
“侯爷此话何意?”薛长贵的眼眸深处有些阴鸷了起来,“我们与侯爷无冤无仇,难道侯爷还想困住我们不成?”
薛长贵看了看周围一圈的人,高声道:“在座诸位要么是文学大亨,要么是莘莘学子,都是国家未来栋梁,并非囚徒,任何人都不该囚住我们,不让大家离开。”
崔远扬几不可见地扬了扬眉,这个薛长贵不错啊,三言两语间,既捧了所有人,又把他变成了要莫名其妙囚禁住这些国家栋梁的恶人。
“本侯没有囚住任何人……”
“那就请侯爷撤了人,放我们走。”薛长贵快速打断崔远扬的话。
“是啊,请侯爷让人散开,放我们走吧。”
“我家真的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请侯爷让我们离开吧。”
薛长贵的话立刻被所有人跟进。
“我会放你们走。”虽然被人七嘴八舌地包围,有些嘈杂,但崔远扬的声音从嘈杂中穿透了出来,“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崔远扬示意舞台中央:“证明大家没有嫌疑的时候。”
“崔侯爷这话什么意思?是怀疑我们是凶手?”
“荒谬!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你这是在血口喷人!”
崔远扬一句话,就让无论有没有堵在门口,是不是现在就想要离开的人都沸腾了,他这句话是怀疑了所有人。
一时间,崔远扬成为了所有人攻击的目标。
郑写意在舞台上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忍不住在心中摇头,要论点火,他还真是擅长,他一个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