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郡主到达京城长黎的时候不是什么秘密，在书房里公然指名要嫁长孙信，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战败国最受宠的郡主，居然一心要嫁给打败了自己国家的人，这确实有些怪异。放做旁人，恐怕对长孙信避之不及，对敌国皇室恨之入骨。怎么这戎月郡主居然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直接大咧咧地就点名了长孙信。
“真没想到，上次路上的那个姑娘，居然是这么一个豪放的人。”月半帮荼悠梳着头发，嘴里念叨着早晨去领早饭时听到的八卦。
阿兰纳月。
荼悠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她抬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和月半：“北齐的姑娘性格大多豪放洒脱，是东黎京城不常见的。”阿兰纳月那双小鹿一般灵动的眼睛她现在还记得，准确来说应该是现在也没能忘掉。
月半叹了口气：“十三殿下自幼就被送到了北边，想必能长期接触到戎月郡主这样的姑娘，倒也算事天生一对。”她说完无意间抬眼，便看到镜中的荼悠似乎在通过镜子对自己死亡凝视，慌忙道歉，“奴婢，奴婢就是随口念叨，姑娘莫气。”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荼悠忙垂眼：“没事，我也没气，就是方才在想别的事情。”长孙信喜欢就喜欢好了，反正她也管不着。
似乎是因为自知说错了话惹了荼悠不高兴，月半一整天都是蔫蔫的，纯儿见她精神萎靡，知道早上在屋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她到底还是按耐住了好奇心没去问荼悠。
东阳伯府最近越来越忙了，今年过年的拜帖和请帖里头有荣国公府和十三皇府，这可让顾老夫人又惊喜又忐忑。惊喜的请帖，多年来东阳伯府因为爵位即将断了传承，过年几乎只和自家亲戚走动，不为别的，只因为贵族圈子没什么人送请帖来。忐忑的是这拜帖，别说是东阳伯府了，哪怕是皇后母家宏阳伯府也不一定能得荣国公府和十三皇府的拜帖。
这可是，无上荣耀，无上荣耀啊！
顾老夫人热泪盈眶的拿着两封帖子。
“燕燕，你是如何同荣国公府和十三皇府搭上关系的？”老夫人在请安时笑得格外慈祥，拉着荼燕的手笑道。
她果然没看错，这姑娘就是争气。不论是哪边儿，只要嫁进去，这掌家权她绝对就给二儿媳了。自从大儿媳拿了掌家权，她这慈心堂里顶奢侈的补品就少了不少。她遣了人明着暗着提点大儿媳，结果大儿媳直接上门来告知，慈心堂的用度已经是各院的两倍了，东阳伯府不比别家，钱得省着用，省的到时候姑娘们出嫁了八台嫁妆都出不起。
老夫人的脸都绿了，像吃了苍蝇似的，但还是只能捏着鼻子点头了。笑话，她才不会落人口实，说苛刻孙女嫁妆给自己改善生活。
此时她只希望有个契机，能把这管家权重新给了二夫人。
荼燕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她垂下眼帘眸色几度明暗，最后抬起头端起一个有些娇羞的笑容，正准备开口，被荼莺插了话：“祖母不知，这是四妹妹，搭上的关系。”
此话一出，老夫人愣在了原地，握着荼燕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荼燕脸上的娇羞尚未褪去，愠怒的神情已然浮了上来。
这一幕太精彩，若不是一旁的大夫人横了荼莺一眼，恐怕荼莺就要当场抚掌大笑了。
“回婆母，是四姑娘之前因为一些偶然认识了十三殿下，并一道儿结识了荣国公世子。”大夫人解释道。
老夫人尴尬地咳了一声，借喝水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荼燕的手。
荼燕有些咬牙切齿，但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不配说。不过这样也好，她心属之人本就不是十三皇子或者荣国公世子。听说十三皇子才回京城，之前一直南征北战，虽然是个功勋累累的将才，但一个武将多少也会言行似粗人。荣国公世子更不用说了，那可是满城皆知的风流浪子，虽然身份尊贵样貌好看，但好人家的女儿也没几个乐意嫁的。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番，荼燕才感觉好受了不少。
“四丫头，这可是真的？”老夫人放下茶杯，抬眼看向荼悠。
荼悠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现在的她拿着老夫人的回帖站在十三皇府门口，心里多少有些无奈。
“姑娘来啦。”来迎接的人是长孙信的贴身小厮阿彬。
“阿彬公子。”荼悠点头。
阿彬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害，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就是一个打工……额，小厮，姑娘喊我阿彬就行了。”
荼悠没怎么在意他刚才说跑了嘴的什么话，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对方带路。
十三皇府落成不久，建筑风格沉稳大气，若不是用料皆上乘，这里看起来也就和一个普通官家的院子差不多吧。
走到了半路，荼悠感觉不远处似乎有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阿彬，只见对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脖子：“这，这是……额……反正姑娘千万别误会殿下。”
“不管表哥怎么想，圣上对这门亲事可满意着呢，表哥且看着吧，开春我定亲自拿着圣旨来。”
随着二人走进，荼悠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女声，接着从前面不远处的书房里走出一个穿着白毛滚边衣裙的女孩子。
她是……
荼悠看着一脸带着恼怒和委屈，但不失优雅和高傲的女孩子，惊讶地看向阿彬。阿彬则是一脸天塌了似的表情，抬手捂脸。
她眼尾红红的像是委屈极了，任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努力倔强地不肯掉眼泪。就这么倔强而高傲地从荼悠和阿彬面前路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一道清淡的香气。
圣上，满意，开春，圣旨。
啊……看来不只是阿兰纳月指名要长孙信，圣上也打算顺了她的意。
“殿下……”阿彬有些忐忑地带着荼悠走进书房。
看这来的时间，十有八九是看到了阿兰纳月，至于听到了他们多少对话就不知道了。长孙信深吸一口气，看向阿彬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儿警告。
阿彬摸了摸鼻子，两脚抹油赶紧溜了，只留下荼悠和长孙信。
“荼姑娘……”长孙信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荼悠赶忙道：“这是祖母的回帖。”她匆忙递出一个帖子，不等长孙信接过直接放在了桌上，然后像是被蜂蛰了一般缩回手。
这是怎么了，她往常都不这样的，为什么这次她的心里又乱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