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归于平静,什么都没了,似乎只剩了风声。
莳也耐心听了片刻,一咬牙,离开了研究室,一瞬间,双脚就踩在了植被覆盖的山坳里,到处都是滚滚烟尘,什么都看不清,辨不清。
她摸索到一块石头,撑着手臂躲在后面,目光四下巡视,想找到蛛丝马迹。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稳健而凌厉,一人都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莳也呼吸微微一滞,从地上抓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看向声源处,一直警觉着。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不是援军,哪怕会暴露研究室,她也会瞬间离开。
须臾,有一人破开烟雾,出现在莳也面前。
他秾艳漂亮的脸上噙着戾气,胸口起伏不定,额头的冷汗滚落,浸染身上的伤口,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脆弱,反倒是有种野兽受伤后的凶狠与嗜血。
当看到莳也时,萧樾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莳也则有些愣神。
“萧,萧樾?你怎么会在这里?”莳也有些不敢置信,他不是出任务,去云岭边疆执行上辈子要命的扫雷任务去了吗,怎么会忽然又回到西北?这中间出什么问题了?
“走!”萧樾蹙眉,没回到这个话题,一把拉起莳也就欲要离开。
“嘶——”莳也吃痛,险些没稳住趴在地上,萧樾豁然回头,半蹲在地上看她的腿,缺了一截裤子,露出的小腿白皙却沾染着泥土,更刺眼的是上面斑斑血迹。
萧樾乌黑的眸子顿时一暗,绷紧了嘴角,一言不发,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莳也又顿住了,她好像自从和萧樾相识,就逃不开这个公主抱了。
“你受伤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莳也手撑在他的胸口,刚欲挣扎,就摸到了一手湿濡,黏腻的血染在手心,泛起阵阵暖意,莳也不敢乱动,低头看他的伤口。
枪口在左胸,伤口直径不大,却出血很多,她不敢多想,厉声道:“要处理伤口!你不要命了?放我下来,先处理伤口!其他人呢?”
萧樾低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紧锁,眼神晦涩,但很快,他眼底的温度冷却,薄唇紧抿,似用尽全力克制住了心头的暴戾情绪,平静道:“只有我。”
他虽然受伤严重,但步伐很稳,甚至没有半分颠簸,大步流星,走的很快。
“只有我”,三个字在莳也耳边回荡,她向来绯红的唇没有一丝血色,看着萧樾弧线淡漠凌厉的侧脸,心头颤了颤,她当然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她是在火车站被掳走的,因为裴映春设计,发生爆炸混乱,没人发现她被带走。
她就算真去了安南,也没人会知道,甚至,依裴映春的口吻,在爆炸现场留下了一具尸体,当做是她,这个年代验尸水平不高,不会发现端倪,她注定没救。
可有个人不一样,纵然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已经死了,他也不会。
萧樾和她虽然没有什么盟誓,也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但因为剧情任务的缘故,因婚戒有了羁绊,只要他不把戒指丢掉,就能时时刻刻掌握她的行踪动向。
起初她很忌惮这一点,萧樾是个疯子,一个拥有上辈子悲惨记忆的疯子。
她不确定萧樾会不会再生出杀她的念头,并不希望自己的行踪被他掌控,可就是这样的忌惮,最后却演变成救命稻草,萧樾察觉她被带往安南,毫不犹豫来救她了。
她心里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毕竟萧樾是唯一能找到她的人,或许等她被带到安南某一天,萧樾心血来潮看了她的动向呢?但这个念头稍一冒头就被她摁了回去。
几辈子的命,她已经明白了一点,遇到任何事都得靠自己,靠旁人,永远靠不住。
更何况,萧樾出任务去了,她深知云岭扫雷任务对他而言有多重要,稍有不慎,整个飓风营就要重蹈覆辙,上辈子的事对他有多痛苦,这辈子他就会多想要弥补。
他不会来的,莳也这样告诉自己,所有苗头被掐在了摇篮里。
但刚刚在浓烟里看到他的那一刻,莳也就明白了,他还是来了,来救她了。
莳也没说话,静静抬眸看着萧樾,凝望他淡漠锋利的眉眼,眼底噙着些许淡淡的茫然,她当然知道萧樾对她有些好感,但她不明白,这微末的好感,能够趋势他不顾性命,擅离职守,单枪匹马也要从裴映春手里救下她?
浓稠温热的血液在他快速行走间不间断地涌出,同样浸染了莳也胸口的衣裳。
她骤然醒过神来,抓着萧樾的衣领,严肃道:“就算是只有你一个人,伤口也要处理,不然你会失血过多陷入休克,到时候不照样跑不了?裴映春和那个大汉还在?”
就在这时,萧樾脸色一变,抱着莳也就地一滚,他把人整个拥在怀里,没让她砸在地上,下一瞬,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就“噗噗”射出两颗子弹。
莳也心脏狂跳,转头就看到山坡山站着的裴映春,不过,他状态并不好。
萧樾的作战能力毋庸置疑,手雷下去,裴映春虽然没死,但衣裳被炸得破破烂烂,一向温润含笑的脸上黑漆漆的,像是涂了一层草木灰,但这么好笑的妆造,在他猩红愤怒的眼神里,反倒是带了些许不管不顾的杀气。
萧樾反应很快,抽出枪,反手回击,裴映春连忙闪避。
两人你来我往,莳也就被萧樾抱在怀里,只能听到枪声四起,却没感受到危险。
“松手!我躲到一边去,你杀他!一定杀了他!”莳也攥着萧樾的衣服,低声说着,紧接着推开了萧樾,往一边滚去,腿不能用,实在是大受影响。
她当然知道一边护着她,一边对付裴映春,萧樾会一心两用,拿不出全部实力。
若是寻常时候,她一定赖在萧樾旁边,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但这种时候,只有她和萧樾两个人,一旦后者出事,她还是要面临在研究室里饿死的结果,她承受不起。
而且,萧樾孤身奔赴而来,是为了救她,纵是铁石心肠,莳也也不得不承认,她心软了,不仅仅是因为感动,或许,还有那么些令“杀戮者”爱上自己后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