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轻轻挑起一头的帘子,借着微弱的光,看到傅思明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目光注视着旁边熟睡的沈枝。
傅思明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黑影放下帘子,绕到床头的另一边。
掀帘,钻进去,站在傅思明旁边,居高临下的“啧啧”两声。
傅思明翻个面,侧对着他,没好气道:“没见过人坠入爱河?”
“我来看一眼你死没死。”
白天看他那样,他确实有点担忧。
“不会说话就闷着!”傅思明一句话堵回去。
猫失笑的摇摇头,这么能怼人,看来没什么大碍。
他伸出带着黑手套的手,饶有兴致的捏了捏傅思明手臂上的伤口。
傅思明怒目而视,呵斥:“你疯了!”
猫饶有兴致的嗤笑一声,学着他横眉怒目的表情,模仿他的语气,动作搞怪:“你疯了?”
他倒是不知道,曾经要命的伤都不吭一声的傅思明,今天竟像娇贵得没受过一点挫折的公子哥一样连哭带嚎博取人同情。
还不是知道人家姑娘就站在外头!
猫的目光跳过躺在床上的傅思明,落到陪护床上的沈枝身上。
他当时可是瞧见了,沈枝站在手术室外听着他在里面那些动静,握紧的拳头几度攥紧又松开。
眉头不曾舒展过半分,身躯僵直得像棵树,半步未曾挪动。
打趣完傅思明,他开始说正事:“那些证据真的给他们?”
证据并不算充分,他要的是一次性扳倒那些人,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
傅思明向后靠了靠,也觉得当下不最佳时机。
梁兴尧这个人,他们没接触过,不知道信不信得过。
再者,证据到他手里,也不一定安全。
“你自己伪造一部分,他们要钓出警局的鬼。真的自己留着,等待时机。”
证据分量不够,鱼不会轻易浮出水面。
“耗帮在我手里的时候,我不会允证据流出。”他转头看向沈枝。
“现在我重伤了,耗帮现在做主的是一个女人,被吓怕了选择息事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看有没有蠢货会掉以轻心上钩了。
这次受伤加上沈枝是迷惑人的一步好棋。
猫的嘴角狠狠一抽,连自己人也算计。
明天叫沈枝知道,有他好看!
“你这里打算怎么做?弄谁?”
“那得看我这个诱饵够不够香,份量够不够重了。”
“钓出来多少,就干掉多少!”
说完这句,傅思明但笑不语,眸中酝酿着怒火,暴虐与杀戮的气息暴显露。
猫点点头,还是以前那个他,没错。
下一刻他又疑惑了。
“你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相识这么多年,他深知傅思明的本性,高兴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不高兴了翻脸不认人。
可是傅思明演得太像了,他分不清。
真的分不清。
“滚!”
猫掀开帘子退出去。
“回来!”
“把她的床推过来。”
猫回来,照做。
医院的陪护床是简陋的折叠床,就是阿强和郑浪睡的那种。
沈枝睡的是一张崭新的带轮子的铺了好几层的病床。
轻轻推动不易被人发现。
第二天。
沈枝醒来就看到傅思明放大的一张俊脸。
她昨晚明明是靠墙睡的,离傅思明有一段距离。
突然靠这么近,她下意识抬手准备给他一拳。
却见傅思明只是单手扶着她床上的铁护栏睡得很熟。
两张床贴在一起,并没有做什么。
沈枝收回拳头,暂且放过他?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
昨晚阿强告诉她,夜里猫会守着,两边都安排了巡逻的人。
她累坏了,昨晚睡得有点死。
今天傅思明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嘴唇和脸上有了血色,精神气十足。
早餐喝了三碗粥。
医院里的医生来查房,因为事先有约定,他们不会主动插手病人的治疗,把这层的手术室隔离出来给他们单独使用。
他这么早过来,主要是昨天看病人伤太重,心里没谱。
来看看人死了没有。
看着傅思明此刻活力满满、能吃能睡的样子,他不禁啧啧称奇!
这哪儿是医术好?简直就是妙手回春!
他也不敢多探究,以免暴露,瞧了一眼人还活着就走了。
傅思明感觉浑身清爽,问谁给他换洗了衣服!
还擦拭了身体,真贴心!
阿强和郑浪看向沈枝。
沈枝的神情中看不到丝毫波动,只静静的立在原地配药。
柔顺的发丝挽在耳后,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什么也勾不起她的兴趣。
是她做的,她有洁癖,必然事无巨细……
没有半分旖旎心思,她只是爱干净。
她也经常刷马,刷傅思明,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傅思明眼皮一跳,脸颊迅速升温,眼神中出现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窘迫,勾过郑浪的脖子:
“你们干什么吃的?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沈枝来做?”
他的光辉形象!
他像死鱼一样躺在砧板上,被沈枝看光了。
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沈枝?
不知道她对他……满不满意……他的腹肌……他的……
傅思明脸烧得通红,脑袋恨不得插进土里,沉进水里,让他淹死埋掉算了!
他的胸膛跌宕起伏,眼神震颤,不知道往哪里放。
枝枝……枝枝不会嫌弃他吧?
他不知道!
他一点都不知道!
她本来就不接受他……
“有没有豆腐?”
找一块,让我撞死!
郑浪连忙告饶,说得很小声:“明哥,你当时要重新换药,我和阿强毛手毛脚的……”
傅思明恶狠狠的瞪他俩一眼,连沈枝的背影都不好看。
“你俩这是在推脱!”然后生气地朝他俩一人扔了一个枕头。
阿强摸了摸鼻子,除了不会换药这个原因,他也是想给他俩制造独处的机会。
老大先前离开海市追的人应该是沈枝。
他不是想着帮他一把吗?
“该换药了。”沈枝转身,提醒他们。
郑浪和阿强默契的退到墙边,拉过帘子隔绝里外的视线。
不是他俩不想换,实在是前天晚上鲜血淋漓的场面给他俩吓着了。
再说医院不是禁止病人及家属私自换药吗?一个处理不好,伤口感染可不是小事。
帘子里。
傅思明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心颤颤的,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他的脸红成桃,粗粗地喘着气。
见沈枝不是很在意,心里拿不准主意。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剧痛分走了。
“嘶啊!嗷!枝枝,轻点儿。”
沈枝一手拿镊子夹着棉花,一手拿着纱布站着,皱起了眉。
还以为他醒着换药会更方便,结果叫得更大声了,吵得她耳膜疼。
“枝枝,痛痛痛痛痛……”
不是他矫情,是昨天过后痛感真的被放大了很多倍。
“我轻了。”
“啊——”
好,看来轻一点没用。
沈枝手上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处理了后腰的伤,面无表情的绕到他床头拿新的药。
傅思明额满冷汗,眼神中透出受伤后的脆弱,抓住她的右手腕,手在发抖:“枝枝,别这么对我……”
后腰那块地方又敏感又疼!
偏偏那里是除了胸膛伤得最重的地方,他疼得受不了!
沈枝全身的寒毛立即炸开!
眼神恶狠狠的警告:“放开!你想找打是不是?”
傅思明知道她不喜欢亲近,眼神隐忍中透着楚楚可怜,语气软了几分:“可是枝枝,我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