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宫雪脸色骤变,“什么人?”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走入,刚毅的面容上透着英气,但白色的绷带还是遮住了那双眼的神采。
“宇文将军?”
梅宫雪愣愣地看着他,以及他双指间夹着的那封信。
宇文述直接走了进来,曾经的一身战甲如今已被素衣取代,只是行动间仍有着军人的气势,淡淡道:“连杯茶都没有吗?”
梅宫雪压下心中的不安,赶紧示意红袖出去沏茶。
等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梅宫雪才笑着道:“好巧啊,宇文将军,近日身体可好?不知您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何用意啊?”
宇文述将那封信放在了桌旁,“我原本还在纳闷,小雅她一向对家里的生意不感兴趣,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去酒楼看账?原来这一切都是梅姑娘你给她出的主意啊!”
梅宫雪一时难以从他的语气中分辨出喜怒,赶紧否认:“将军在说什么?我可是一点都听不懂!”
然后她指了指那封信,“我真是不明白,这封信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将军怎么还一口咬定酒楼的事和我有关?”
她语带错愕,一副无辜的样子。
而递来的那封信上也的确是一个字都没有。
可宇文述却面容沉静,“梅姑娘可别欺负我一个瞎子看不见,这封信上有着很浓的甘岚草气息,将这种药汁兑在墨水中写字,三日后字迹就会自动消失。”
“可只要再用特殊的药水重新沁湿,字迹便会重新显现,这种方法我行军打仗时曾经用来传输情报,想来,你是和你刑部的朋友打听到的吧?”
梅宫雪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诸多念头。
看来自己在背后的小动作已经都被宇文述察觉了,他知道了是自己怂恿着宇文雅,在客隆酒楼里给季云初下药。
那他要干什么?
是不是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护国公?告诉了官府的人?
客隆酒楼三人行的事情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几乎是把护国公府的脸面都摔在了地上,这多少也是让宇文述受了牵连。
他又会怎么惩治自己呢?将这封信上交官府作为指控自己的罪证吗?
如果真是这样打算的话,为什么还要来到自己面前质问?
梅宫雪面色慌乱,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你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别紧张!”
宇文述的盲眼微微低垂着,整个人好似都罩了一层浓雾,让人揣摩不清他的心思。
“若我没猜错,你的那个妹妹梅香寒也是被你骗去客隆酒楼的吧?费心安排了这么一出戏,目的是什么?”
梅宫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喘。
就听宇文述继续道:“从上次在金玉满堂的事情便能看出来,季云初似乎一直在对你纠缠不休,手段更算不上光明磊落,你是想摆脱他?或者说是不想让他继续干扰你的婚事?”
梅宫雪面色冷淡的听着,未置可否,可心里却吃惊,因为她的想法基本上都被对方猜中了。
屋中沉默半晌。
宇文述突然又问:“这些日子,梅姑娘和刑部的周大人走得很近,你二人…可是两情相悦?”
梅宫雪皱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这种问题上,但还是点点头。
在意识到对方的眼睛看不见后,便道:“是!”
这声音坚定而有力。
宇文述听到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周身原本还算儒雅的气质,被一股淡淡的忧伤包裹。
“那就好!”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
而那封信,就留在了桌上。
梅宫雪:“??”
他在干什么?
宇文述走出房门后,脚步微顿,喃喃道:“两情相悦吗?既然这是你的真心话,那我当有成人之美!”
说罢,便独自下了楼,背影略显寂寥。
半个时辰后。
梅宫雪乘坐马车离开,袖中的手一直无意识地把玩着那封信。
宇文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老远地跑过来,只是把一封带有自己把柄的信送来,然后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就走了?真是奇怪!
说起来,这宇文述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他是宇文家年轻一辈中的长房长孙,更是护国公和原配夫人所生,但幼年母亲早亡。
现在的护国公夫人是续弦,也就是宇文复和宇文雅的母亲。
在宇文述年幼时,继母对他便总是苛责,最后是他的祖父看不下去了,索性将他养在自己身边,平均行军练兵也都带着。
所以宇文述算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天资高,又勤奋,小小年纪便在军中闯出了名堂。
而且不知为何,就连陛下都对他格外的器重和偏爱。
听说前阵子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宇文述现在已经是残废了,被陛下知道后,直接杖责三十,革了职!
梅宫雪不免好奇,这位曾经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该是何等的英姿勃发、令人羡艳?
可惜命运无常,让他失去了双眼。
如今,梅宫雪脑海中只剩下他独自安静地坐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借酒消愁的模样。
真是可惜!
梅宫雪感觉心头有些闷闷的,便掀起了车帘。
正好这两天天气不错,阳光照在身上都带着一种春天的气息。
马车路过城西的破庙时,有个披头散发的乞丐正在石阶上佝偻着。
可当看到车窗内梅宫雪那张脸后,突然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发疯了一般爬过来。
口中哇哇乱叫着,也不和梅宫雪有什么仇,竟不管不顾地,差点被马踩到。
车夫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收紧缰绳,险险将车停下来。
“砰”的一声,梅宫雪的后脑勺被撞了一下,疼得她直皱眉,“怎么回事儿?”
梅宫雪撩起车帘,在红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地上的乞丐还想朝梅宫雪爬过去,幸好被车夫及时踢开,“哪来的疯子?这可是安国侯府的马车,滚远些!”
但乞丐的耳朵一动,依旧是奋力往这边爬着,只是,他的手脚都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看着十分瘆人。
梅宫雪皱眉,制止了车夫继续打骂,然后蹲下身子大致查看了一下那人。
她毕竟曾经在药铺里打过杂,虽医术不深,但也能看出这人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而且连舌头都被割断了。
“小姐,您快离着远些,别伤着您!”红袖很是警惕。
“倒也是可怜。”梅宫雪轻叹。
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报复了。
虽然同情,但梅宫雪毕竟能力有限,让红袖去买了些吃的留给那乞丐,便重新上了车离开。
谁知,那乞丐一把将那些吃的打翻,然后目光充满阴毒愤怒地死死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安国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