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宫雪带着那份断亲文书离开了。
梅鹤鸣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么决绝地走了。
直到人影彻底消失,梅鹤鸣便好似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这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太快了。
才一天的时间,他就失去了一个妹妹!
几人都沉默着。
却听梅香寒啜泣着开了口,“哥,你们别伤心,就算姐姐走了,不是还有我吗?”
梅鹤鸣皱了皱眉,竟第一次觉得梅香寒有些烦人,但还是尽量放缓了语气,“阿香,你脸上的伤得好好养着,赶紧回去吧!”
梅香寒正想说什么,但梅鹤鸣直接示意旁边的丫鬟,“还不快将二小姐扶回去,好好伺候着?”
梅香寒努努嘴,这才缓缓起身离开,脚步似乎还带着一丝轻快。
的确,在她看来,侯府有她一个女儿就足够了!
而且,那个白云观可真灵啊!
她白天的时候才去上香,陛下那边便重新下了旨,让她做云初哥哥的正妻,真好!
见她毫无悲戚之色,其他几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梅鹤鸣无力地挥挥手,剩下的人便也各自离开。
在回后院的路上,温可突然道:“侯爷刚刚应该也看出来了,阿香其实是巴不得小雪走的!”
梅鹤鸣神色凝重,但很快又有些无奈道:“阿香她只是有点…有点笨笨的,本性并不坏!”
温可一蹙眉,语重心长道:“侯爷,我知道你护短,但也别怪我说话难听,阿香她不是笨,是蠢!”
果然,梅鹤鸣面色一僵,却又无法反驳,只是道:“蠢点就蠢点吧,只要不坏就行!”
但温可却是摇头,“侯爷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笨和善是可以共存的,但蠢和善不能共存,因为蠢人比坏人要可恨一百倍!”
“笨是想不明白,蠢是不想明白!”
“笨是不会讲逻辑,而蠢是不讲逻辑!”
“因为只有不明白、不讲逻辑才能够心安理得地作恶!”
就像梅香寒一样,总是用装成无知者、装作受害者的方式,来推卸掉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表现得足够愚蠢,才能够把自己的恶行掩饰成为无心之举!
其实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这是极致的自私!
“阿香小的时候,每次我一管教她,你们便总是拦着,说她只是心思单纯,也罢,我是管不了了!”
“但长兄如父,侯爷,你若以后再不好好提醒她,早晚会闯下大祸的!”温可道。
梅鹤鸣脚步一顿,目光渐渐幽深。
片刻后,他才对温可道:“夫人的话我记住了,你先回去吧,我想…先去花园那边转转!”
温可轻叹,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梅鹤鸣神思恍惚,又遣退了身后跟着的侍卫,然后一个人悄悄地去了桃花苑。
现在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桃花树上的嫩芽都冒了出来。
当初,的确是梅鹤鸣带着他们兄弟几人,将这些桃花栽在这里的。
可如今,桃花的主人就要抛弃它们了!
梅鹤鸣远远地便瞧见了,桃花苑内忙碌着的下人们。
梅宫雪正在吩咐丫鬟们收拾东西,阿莲已经将属于她的家产列了清单,交给她过目。
同时,盖了印章的断亲文书也被送去了官府备案。
一切都被安排得有条不紊。
梅鹤鸣皱眉,她竟是一天都不愿意多留吗?
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那一年,梅宫雪十岁时被爹找了回来。
看向众人时,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整个人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
虽然看着没有阿香漂亮软糯,但非常非常懂事。
记得梅宫雪刚回来时,喜欢在自己院子里鼓捣各种草药。
梅鹤鸣觉得那些都是底层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便说了她。
之后,她便再也不碰了,开始学习一个大家闺秀该会的琴棋书画,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称职的侯府小姐。
那时的她多么努力地想要融入这个家,怎么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样,嚷着要离开了呢?
日后在地下见了爹,真不知有何面目和他老人家解释!
明明爹死前,再三叮嘱他们,要照顾好两个妹妹的!
梅鹤鸣也不知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刚一回到前院,梅长恭便匆匆跑了过来。
“大哥,找了你半天,你去哪儿了?白云观的事情已经查清了,就是护国公府的人雇的,一定是那个宇文雅不想阿香以正妻的身份嫁给季云初,才用了这种下三烂的手段!”
“敢这样做无非是仗势欺人,偏偏官府那边根本不敢彻查,我就不信了,这天子脚下没有王法了,要不咱们进宫见陛下吧?”
梅鹤鸣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低声喝道:“行了,你还嫌被陛下骂得不够吗?”
梅长恭面色一凝,“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梅鹤鸣想了想才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好在两个人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婚期将至,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段时间多看着些,叫阿香不要出府了!”
梅鹤鸣虽然也愤怒,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隐忍。
没办法,谁让他们惹不起护国公府!
梅长恭更是将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满腔怒火也无处发泄。
小半个时辰后。
梅长恭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扮,将手中的长枪耍得呼呼挂风,似乎想以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愤懑,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而这时,管家带着季云初进来了。
梅长恭眉梢一挑,挽了个枪花便朝着季云初刺了过去。
也幸好季云初耳听八方,感到恶风不善,便立刻躲了过去。
“你怎么才来?明明阿香刚出事我就派人给你传话了,你难道连自己未来妻子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梅长恭很是不满的怒斥道。
季云初面无表情地将他长枪甩开,遥遥看向了后院的方向。
“不是说她们姐妹二人都被抓了吗?现在怎么样了?小雪没吓着吧?”
梅长恭立刻有些气恼道:“她好着呢,活蹦乱跳的,刚刚还嚷着和我们断绝关系,你若明天来估计都见不着她了!”
闻言,季云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追问:“断绝关系是什么意思?”
见他这么在意,梅长恭更加愤怒了,“季云初,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不问问阿香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她脸上的伤有多重?”
可季云初就像是听不见一样,一把拎住了他的前襟,“说清楚,小雪怎么会走呢?她要去哪儿?”
梅长恭一把挡开他的胳膊,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再开口时声音都不由得压低了许多。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我们都拦不住她,难道你能?你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拦她?”
一句话,就将季云初定在了原地。
他的脸色煞白,是啊,他有何资格?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修复和梅宫雪的关系。
可梅宫雪若就这么走了,那两人之间,可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就听梅长恭突然道:“我看小雪八成就是为了嫁给那个周赴,否则她一个姑娘家,离开侯府能去哪?真是女大不中留!”
季云初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眼神都冷成了冰渣。
是啊,上次他见到梅宫雪时,便感觉到了!
她一定是想和周赴离开京都,远走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
想到这,季云初额角的青筋都一跳一跳。
“听说周赴奉命去督建水坝了,那九江河水流湍急,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