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知道,自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后,大人便将我留在此处照看落蘅姑娘。大人的要求您也听到了的,无落蘅姑娘吩咐,不得离开。”
“但这次我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与她商议,麻烦姑娘通融。”
熙如微微皱眉,还想拒绝,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熙如姑娘,我们家小姐的意思是让青容姨进来,多麻烦了。”
有子榆传话,熙如也没再拦着,侧身给青容让了位置,依旧在厢房外守着,不容出现任何差错。
青容终于能避开熙如进了厢房,闻着房间内淡淡的香味,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闻大人将熙如留在清风楼后,任何人想见落蘅一面都难如登天。
有时她真怀疑闻大人的用心,到底是想好好保护落蘅,还是因为被拂了面子将人软禁起来,不让旁人觊觎。
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没心思猜测,眼下她得与落蘅说清楚,清风楼的许多客人都是冲着她来的,若是她再不出面,恐怕很多客人都要流失,清风楼也只会入不敷出。
她落座在落蘅对面,看着人一向消瘦的面庞终于长了些肉,好像一瞬明白闻大人的用心。
只是她牢记自己为何而来,自然也就没有再细想这些。
“子榆你先出去吧,”月落蘅示意子榆离开,“晚些时候叫熙如姑娘与咱们一同用饭,总让她守着你我,确实有些麻烦她了。”
“是,小姐。”
子榆转身离开,为她们让出了空间。
“您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月落蘅也没藏着掖着,“早些说清楚,对您,对我,都好。”
“落蘅啊,清风楼是个什么情况你一直都清楚。现如今你已许久不露面,清风楼已入不敷出。再如此下去,恐怕……”
她欲言又止,几度叹息,没能等来落蘅的回答。
她微微抬眼,想要看人是个什么反应,却恰巧与其对视,再好的遮掩也尽数退散。
“我知道,你近些年为了撑起清风楼不容易,也知道我于清风楼而言有多重要。但青容姨,我不觉得我还欠楼里什么,”月落蘅轻笑道,“若青语原先同我说的没错,您将我买下并未花太多银子,自我成为花魁后,清风楼不说日进斗金,也比我未出名强上不少。所以我还欠您什么?恩情,还是钱财?”
“所谓的恩情,不过是您想用我为清风楼打造声势,扭转清风楼的局面。您在我身上付出的那些时间也好,金钱也罢,早就还够了的。”
“更遑论我因为您,没少在与青语的事中让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时,您包容她、纵容她,就连为数不多的几次训斥,也只是希望她不要太过得罪我,进而让闻大人针对清风楼。”
“在您眼里,庇护我只是为了借用我花魁的名头。因为我与其他姐妹不一样,虽都入了清风楼,可说到底,我身上的气质与她们相差更多,自会吸引那些纨绔。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人,您清楚,因而肯将我养出名声。”
“至于钱财,方才我已说过,我不觉得自己还欠你什么。若是非要论,无非就是这最后的赎身的钱,我拒绝闻大人他们,也只是不想欠旁人人情,不想假手于人罢了。”
“但若您今日非要以我还是清风楼里的花魁落蘅为要挟,那么我也只能立刻找闻大人他们帮忙,为我赎身。”
月落蘅一口说完这些日子自己所想,终于觉得舒心许多。
这段时日熙如和子榆都在劝她离开,她不是不动心,只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喜欢别人人情,所以才想靠自己离开。
谁被逼急了都会有几分脾气,更何况她一开始就是被家人惯养大的,又怎会一直委屈自己。
若真在百年之后见了父兄他们,让他们得知她受了旁人的气,怕是还要心疼她的。
“落蘅,我并非要要挟你为清风楼如何……”
青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她能想到的说辞,方才都被落蘅说过。落蘅就是什么都不欠她、欠清风楼的,她根本没资格要求落蘅什么。
“若是您实在觉得在我身上浪费了时间,我赎身时多给您一些便是,”月落蘅起身走向窗边,顺手推开窗户,“我确实该感谢您,为了我的花魁之名,肯多留我全身一段时日。现如今我还能是完璧之身,比其他人确实好上不少。”
数次午夜梦回时,她都在庆幸自己能成为花魁,不用流连在各种人之间,失了身,也失了原则。
窗外的风吹进厢房内,她竟觉得有几分冷。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喜欢此时的风,让人清醒,不会沉在一些虚幻之中。
青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开口,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而她刚离开,熙如和子榆便一同进了房内。
看着打开的窗户,子榆一瞬紧张,准备上手去关。
月落蘅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关窗,自己再享受片刻凉意,就会关上的。
“小姐,这样容易着凉的,”子榆还是有些担忧,“您身子刚好起来,这要是再染上风寒,只怕又要一些时日养。”
“我会注意分寸的,你放心吧。”
她静静倚靠着窗棂,向楼下那些叫卖的小贩看去。
其实她很羡慕他们,虽然为生活所迫,却不用被禁锢在这样一处小小的地方,也算好事。
她长叹一口气,庆幸着自己现在也有了与旁人谈议的资格。
她会离开清风楼的,会彻底忘了在这里的一切的。
“落蘅姑娘,大人今日还会过来,您要梳洗打扮吗?”熙如眉眼低垂,做足了尊敬之态。
作为大人的心腹,她是知道落蘅姑娘的身世的,也知道大人背后到底都承载着什么。
如果可以,她希望落蘅姑娘和大人能在一起,也希望落蘅姑娘能理解大人做出的选择。
“我会的,毕竟是见闻大人,总该用心些。”
月落蘅这才收回神思,坐在铜镜前,难得自己上妆,就连衣服,也是她自己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