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星不由看向月落蘅,见她没说什么,心安不少。
可她也清楚,这些事瞒不了一世。
总有一日落蘅会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陪在她身边的星星,就是推动月家消亡的幕后黑手之一。
哪怕是闻家授意她这么做,但陛下的桌案上,说不定还有她当初呈上的信件。
月落蘅沉默不语,她回想起那日的血腥,鲜血好像模糊了她的眼睛,什么细节都让她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有时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父亲通敌叛国一说,难道是父亲得罪了谁吗?
但她记得无论是母亲,还是妹妹,亦或是远在边疆的哥哥,谁也没同她说过类似的话。
换而言之,父亲廉明一生,兢兢业业,从来都是为民而思、为民而行,又怎么可能会叛国呢?
见二人沉默,易潇然又挑了别的话题:
“不过说起来,我先前可没怎么见过落蘅姑娘,想来落蘅姑娘一定是不怎么出清风楼的。”
“让大人见笑,我身子不好,便总在楼中静养,只有哪日来了兴趣,才会离开清风楼,与我的婢女一同在城中走走,权当散散心的。”
“原是如此,怪不得呢,”易潇然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些,“我就说落蘅姑娘这般美人儿出街,怎会不引人注意。”
月落蘅眉眼微垂,谦虚道:“大人谬赞,我与其他姐妹长相无差,甚至不少姐妹要胜我几分,我又如何担得起这名头?”
“可我就是觉得,你与其他人不同。以你的性子,哪怕你藏在人群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这点易潇然倒是没有夸张,他莫名觉得落蘅好像跟自己很熟悉。至少她带给他的这种感觉,他曾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
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一时也只能作罢。
“落蘅姑娘家中可有父兄姐妹?”易潇然随口问道,“我在姑娘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只是这位故人我一时想不起,还需姑娘为我解答一二。”
月落蘅瞬间僵住,她与父兄等人虽没那么相像,但总归是有血缘关系,早晚有一天会被猜出来的。
她不曾抬眼看过易潇然,只求人不要太过注意自己的容貌:“我乃孤儿,幼时就被家人抛弃,后来被一家农户收养,但去年此时那家农户一夜之间染上重病,尽数辞世,也就只剩我一人。虽这些年不曾缺我吃穿,可家里也没有多余钱财为他们埋葬,再后来想要为一些人家做工时,便被卖进了这种地方。”
听她这么说完,易潇然知道这其中可信度不会太高,普通人家难以养出这般精雕玉琢的女儿。
可看着月落蘅那张脸,他又舍不得怀疑她。
他暗笑自己的作为,怎么因人比旁人特殊几分,就对人百般照顾。
他甚至扪心自问,是不是对落蘅姑娘动了心。
但他也清楚,会对落蘅这么好,全然在乎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质。
听到那句孤儿时,他又觉得只是自己多想。
可这世间,真有这么多巧合吗?
易潇然暗骂自己两句,少瞎想一些有的没的,前几日可是被华大人跟闻星说了许久,这再不长长记性,恐怕真要揍他一顿了。
“不提这些伤心事,落蘅姑娘如今已是花魁,那些不好的日子,也就都过去了。”他试图劝慰人几句,但此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什么不好。
做花魁,看似是极好的事,可真细想下来,不过短短几年花期,总会有被抛下的时候。
届时会有什么下场,谁也说不准。
然而等他想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说过时,月落蘅已做了回答:
“是啊,既已是花魁,在这清风楼里,就不该再有什么不好的事。”
不同于易潇然的紧张,闻星的不悦,月落蘅坦然面对自己成了花魁的事实。
毕竟她确实借着花魁的名头享受了不少好处,该认的,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易潇然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不好,匆匆换了别的话题。
刚才闻星踢他的那一脚,可是要了他半条命。
见他终于知道收敛,闻星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便让身边的小厮去上些茶水来。
“闻星,不点些酒?”易潇然不由有些疑惑,“这来都来了,你怎么还在清风楼喝上茶了?”
“是我酒量不佳,闻大人为了体恤我,来清风楼时便一直点的茶,倒让易大人见笑了。”月落蘅为闻星解释了几句。
说起来也确实怪她,这些年在府中被大家保护得极好,也就没沾过什么酒。
好在闻大人知道她是喝不惯酒的,每每来时都让小厮上的茶,不曾让她为难半分。
也是此时月落蘅才惊觉,自己好像未与闻大人说过她是沾不得酒的,那么闻大人怎么会知道……
易潇然听到她这么说,看向二人的眼神逐渐变的暧昧。
他就知道闻星这人哪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先前分明是没碰到合眼缘的。
如今这落蘅姑娘一出现,倒显得他跟闻星数年友谊宛若无物了。
越想他越觉得之前被闻星苛待,要不是看在现在还有别人在场,他高低得问问闻星都干了些什么。
天晓得他原先在闻府喝茶时喝到了什么,他从不喝龙井,闻星不是不知道,但那段时间他只要去闻府,杯中必是龙井。
后来他也问过闻星,闻星那时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是说误以为他喜欢喝龙井,所以刻意让人上的。
现在看来,这都是她的说辞,明明是对自己不上心。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因而当小厮将茶送来时,谁也没有说话。
“闻大人,这茶您还满意吗?”小厮战战兢兢地开口,生怕惹了他们不悦。
“自是可以,你先下去吧。”
“得嘞。”
小厮如释重负,赶紧从三人身边离开。
离开后他还在好奇,怎么闻大人与落蘅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先前他每次送茶时,都是热热闹闹的,哪有今日这般冷清。
不过他很快就没接着想下去,清风楼内的事越来越多,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