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蘅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要透过她那双墨色眸子,看出丝毫过往的影子。
也不知是宁知予掩藏的本事太好,还是她确实没了原先那么敏锐的眼神,总之月落蘅并未找到跟过去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轻笑一声,暗笑自己的天真。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在想以前的那些事,不是痴心妄想吗?
她又喝了口杯中的香槟,恢复在人前的精明模样。
华沐枫出来为二人打着圆场:“也好些天没见了,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不至于?”宁知予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言语间尽是嘲讽,“我看这可太至于了,有些人嘴上说着重情重义,结果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不是我说,你什么态度都没有,难道是你华家现在还有什么喘息之机?”
宁知予当然清楚自己无差别针对所有在帝都圈子的世家之后,大家的存活状态。
手中东西越多的人,受到的打击越大,例如华家,例如君主。
可她仍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不然落蘅怎么能在面对他们时,面不改色。
“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有别的目的,如果是为了这件事,那大家也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以前就说过了。”
“但以前的事又没有全部解决,怎么会不想着解决这种未尽之事?”宁知予笑着举了举杯。
哪怕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月落蘅谈判的筹码,她依旧没有对人生出半分畏惧。
她一向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更不需要害怕任何人。
更何况现在跟月落蘅坐在一起,她认为比起自己心虚,更心虚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她喝了口酒后,开口说道:“背叛情谊的人,往往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君主那人是不是个可值得信任的,没人比月落蘅清楚。
而过于效忠别人会带来什么结果,宁知予相信月落蘅也是一清二楚的。
她笑着重复着自己的话,对华沐枫的提醒视若无睹。
她又不是什么应该觉得亏心的人,何必担心自己的话会遭人白眼,又或者说……
她需要担心自己的话会让人记恨吗?
月落蘅起了身,不愿再就此事与她继续聊下去。
可宁知予却随着她起身,一杯酒直接泼在了她脸上,任何面子都没给她留。
“知予!”华沐枫也赶紧起身,递了毛巾给月落蘅,“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不是那种爱疯的人,你们心里都清楚,”她冷笑道,“既然她做了选择,现在还要怪我不该这么做是吗?这样的道理还真让人觉得可笑呢。”
“是她月落蘅欠我什么,不是我欠她,这杯酒就该她受着。”
华沐枫还想说什么,月落蘅却拦住了他的动作:
“知予说的也没错,这是我欠她的。”
她确实是欠知予的,而且这杯酒也算不了什么,根本就还不完她跟知予之间的债。
“我们两清了,你滚吧,”宁知予擦了擦手,“月落蘅,最好咱们到死了都不要再见。”
她这话说的实在狠毒,但月落蘅没有说她什么不是,只是应了好。
如果可以的话,她和知予不见面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她甚至连身上的酒都没擦干,就转身离开。
到底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就连华沐枫都清楚的事,她们又怎会不明白。
“我有时候是真恨她啊,”宁知予终于松了口气,跌坐回刚才的位置上,“恨她动起手来毫不留情,恨她让宁家毁在了我手上。”
可她偏偏又恨不起来落蘅,因为她知道落蘅也是无可奈何才会走到这一步。
无论是否有君主的掌控,原先宁家与方时榆一起谋算她的军功,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也是她和落蘅之间永远都说不开的隔阂。
只是以前没有念而已,如今都还了回来。
“你也是,做这么绝,就不怕她真跟你恩断义绝,死生不复见?”
“那我可太高兴了,至少她不会看到我死的样子。”
宁知予觉得这样也不错,她肯定逃不了一死,君主既然对世家打击这么狠,就不会容忍他们有喘息之机。
方家、楚家的例子都还历历在目,她更逃不掉。
真是可惜了,她没什么手段把君主扯下来,要不然她高低试试把对方从位置上扯下来的感觉。
“姨父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现在天天就跟我妈在一起受着,俩人也不念叨非要让我把宁家做起来,只是让我别太跟落蘅对着干。”
“这话说的可太有意思了,就像我不跟她对着干,就能让宁家好起来一样。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让人等着的啊?”
“就算我真讨好落蘅,君主会放过咱们?”
从楚家也开始倒下的那一刻,她清楚,宁家也逃不掉的。
不,所有世家都逃不掉。
君主用落蘅这把锋利的刀,切断了世家之间的联系,让帝都权贵圈子分崩离析。
哪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宁知予都在感慨落亚这一招用的真是不错,让落蘅在前面吸引了所有火力,自己在背后坐享其成。
要不是她这次比江微缇他们还要狠心,拿宁家的利益去换其他人的攻击,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君主手里的东西也少几分。
只有让落蘅拥有的东西更多,最后君主才能更忌惮落蘅,也就没那么容易下手。
“君主要是会忌惮什么人,就不会想着用落蘅分割咱们之间的利益版图了。”华沐枫也倒了酒,嘴上是打趣,眼中却是压抑着的哀愁。
他们和落蘅,其实都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或早或晚的事而已。
但知予一直不信邪,非要反复算计,要让君主让步。
那位是不是个狠心的,他们这群人还不知道吗?
“咱们试试看咯,说不定会成功呢?”
宁知予扔掉手里的酒杯,准备享受这最后的愉悦。
华沐枫每次说她做不成的事,她都做不成。
这次她就是不信,非要努力一回试试看。
“我这次,一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