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时间，就在柳芙的查账中过去了。
柳芙算账不需要打算盘，算的也极快，一下午就算完两年的账。
她自然发现了不少问题。
这些账册，明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可仔细核算后就能发现有些支出明显过高。
静兰走到柳芙身后为她轻轻揉捏着发酸的脖颈。
这一下午，静莲一直不见踪影，很明显就是有要事做。
而她不如静莲聪明，只能帮自家姑娘按摩解乏了。
“下午府内没发生什么事吧？”柳芙一边询问一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静兰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中带着笑意：“姑娘，下午府内没什么事发生，倒是我听人说大姑娘学了一下午的规矩，教导她规矩的老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极为严格，大姑娘叫苦连天，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可惜一点用都没有，那老嬷嬷根本不买账。”
“老嬷嬷是奉国公爷的命教导大姑娘，怎么可能会被大姑娘收买，教不好大姑娘，国公爷那头她也没法复命。”柳芙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靖司辰做事真迅速，一点都不拖拉。
本以为他有事出门，让靖司菀重新学规矩的事要等他闲暇时才能想起来。
果然，这样做事雷厉风行的男人还真让她非常欣赏。
“静兰，”柳芙想起张嬷嬷，便问道，“大姑娘吃了这么多苦头，张嬷嬷没有做点什么吗？”
静兰听到后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像真听路过的下人说过几句，说是张嬷嬷在大姑娘院子里陪了一下午，可也拿这老嬷嬷没有办法。”
柳芙了然地点点头，有大姑娘牵动着张嬷嬷的心神，陈管事的手也伸不到后院来，她这边的小动作应该不会被发现。
“对了姑娘，我还听到一件事。”静兰突然说道。
以前在永昌侯府的时候，静兰就总是能打听到别的院子里发生的事。
静兰是个欢脱的性子，还特别喜欢吃瓜，跟府内其他下人也很容易打好关系。
有静兰在，柳芙都不需要让人注意别的院子发生的事了。
到了靖国公府，静兰的长处依旧在稳定发挥。
“你说来听听。”柳芙说道。
静兰的语气低沉了许多：“姑娘，我听到有人在议论您，说您刚进门第二天，就让大姑娘吃了一个大亏，还让国公爷出手管教大姑娘，说您肯定是个有手段的人。”
“您说这些传言会不会对您的名声有损啊？”
柳芙倒不在意这些传言，但她却不能不管。
府内的下人随便议论她这个当家主母，她要是不管，日后这些下人只会更加不把她放在眼中。
柳芙向来对下人和善，可人善被人欺，她初来乍到，得先将自身立住了。
日后善待下人，也只会说她仁善，而非可欺。
“静兰，一会儿让李嬷嬷出面去将那些多嘴的人抓出来，先罚他们一个月的月钱，若是再敢乱说主母的坏话，那就直接赶出府去。”
柳芙并没有让静兰出面处置这种事，她还指着静兰帮她多打听一些府内的小道消息。
若是让静兰出面处置，以后府内那些下人谁还敢跟静兰乱说话。
“是，姑娘。”
……
本以为靖司辰要忙到很晚才会回来，没想到快到用晚饭的时间，靖司辰竟然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好像骑马跑了一下午似的。
柳芙没有多问，两人才刚认识一天而已，多管闲事可不是她的性格。
再说，万一她问了靖司辰却觉得她管太宽，岂不是很尴尬。
靖司辰看着也是个爱干净的人，虽然从小练武，但毕竟是国公府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不可能不爱干净。
简单洗漱一番后，靖司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再次出现。
“夫君，累不累？”柳芙笑意盈盈地问道。
经过她的思考，现在她将自己的人设定为贴心懂事的妻子，想来这样的人设应该更能得到靖司辰的好感度吧。
这是她今天上午回来后决定的。
从早上的见面礼上看，靖国公府里的这几个主子，关系都不算太亲近。
靖司辰没爹疼没娘爱，弟弟妹妹也不省心，想来最缺的就是一个懂他关心他的亲近之人吧。
靖司辰不知柳芙心中所想，只是看着柳芙的笑脸，听着柳芙关心的话语，再次认为自己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从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正院一起吃饭。
可自从父亲去世，母亲不问世事后，大家便都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很少能凑到一起。
靖司辰也养成了在外面吃饭的习惯，并不着急回家。
今天下午接到紧急任务，按照以往习惯，他会在睡前时间才回来。
可今天他却一路快马加鞭，只为了回来与柳芙一起用晚饭。
他列出了两个理由。
第一，他只说让柳芙自己用午饭，并没说晚饭的事。
第二，今天是柳芙进门的第二日，他理应在家里陪伴柳芙。
于是，便一反常态做了这个决定。
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若是今日他睡前才回来，柳芙一定不会笑得这么灿烂。
“不累。”
靖司辰的表情依旧冷漠无情，声音也是淡淡，让人根本猜不出他的情绪。
柳芙也没去猜，猜来猜去靖司辰也不可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那猜她干什么。
她说道：“夫君，下午张嬷嬷已经将库房钥匙和近十年的账册尽数送过来了。”
靖司辰点头。
柳芙也没指着靖司辰能给她什么反馈，她只是例行公事跟上司汇报而已。
接着她继续说道：“明日是回门的日子，不知这回门礼可否有人准备好？”
靖司辰眉头一皱，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他沉声道：“我马上就让冯嬷嬷去准备。”
这话的意思就是没人提前准备呗。
柳芙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老夫人连自己的子女都不关心，又怎么会为她准备回门礼。
“没事，既然没准备，那晚点我自己去库房拿吧。”
冯嬷嬷准备的不见得会合母亲的心意，还是她自己挑吧，正好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也行，”靖司辰并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昨日陛下的赏赐也都在库房中，你去看看，有喜欢的直接拿出来便是，不必知会与我。”
柳芙点点头，又给了靖司辰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夫君。”
靖司辰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值得柳芙感谢的话，柳芙的感谢让他觉得柳芙是个教养极好之人。
一想到教养，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妹妹。
靖司辰寡言少语，从小就被老靖国公放在军队里一起训练，养成了他铁血冷酷的性格。
所以他并不太会和家人相处。
同样，他也不会用太柔的手段，在他看来，不学好那便是平日里对她太过宽容。
说实话，从前靖司辰并不知道靖司菀的性格竟然恶劣到这种程度。
若是知道，他早就出手整治靖司菀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靖司辰与弟弟妹妹们并不亲近。
而靖司菀害怕靖司辰，与靖司辰极少数的见面时，都会装出乖巧的样子来。
“夫人，对于大姑娘今日对你的冒犯，我替她说一句抱歉。”
靖司辰没怎么考虑过别人的想法，但不代表他不懂。
柳芙合他眼缘，让他心情甚好，他自然也愿意多说几句话。
否则换做是他并无好感之人，就算靖司菀揍了这个人，他除了惩罚靖司菀外，也不会替靖司菀道歉。
柳芙没想到竟然能等来靖司辰的道歉。
上午，靖司辰离开后，擅长人情世故的二爷靖司礼和读书人三爷靖司齐都替妹向她道过歉。
“夫君这是作何，大姑娘做的事非你所愿，你不用道歉的。”
靖司辰却一本正经地说：“大姑娘冒犯你，本就是我的失职，这句道歉应该说的。”
柳芙见状也没再客气，便说道：“那好吧，你替大姑娘道的歉我收下了。不过你放心，大姑娘还小，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只要大姑娘日后不再与我针锋相对，我定将她视为亲妹妹看待。”
前面那句话是真心话，后面这句话纯粹是客套话，她的心胸还真没那么宽广。
靖司辰点点头，说道：“大姑娘若是学不好规矩，我便不会让她出来惹人生厌的。”
柳芙：“……”
看来这靖司菀还真是不招人待见。
半盏茶后，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两人一起吃了饭。
靖国公府的厨子手艺非常不错，今天这三餐，她吃着都很满意。
饭后，柳芙在靖司辰的陪同下来到了靖国公府的库房。
库房极大，所有的物品都分类摆放整齐。
对于府内的库房，靖司辰明显是极为熟悉的。
他直接带着柳芙来到值钱的区域。
“昨日陛下的赏赐都在这里，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陛下的赏赐足足装了几十口大箱子，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珠宝首饰，应有尽有。
换做其他人家，御赐之物，都会好好存放起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小心翼翼地穿戴上，向外人展示当今圣上对他们的恩宠。
可靖国公府的库房里，御赐之物太多了……
对于太过华丽的珠钗首饰，柳芙只是欣赏地看了看，却没想带走。
这时靖司辰对身边伺候的下人说道：“刚才夫人看过的，通通装好送到正院去。”
柳芙：“……”
她赶快叫停：“夫君，还是别了，放在库房里挺好的，搬到正院也是要存在库房里的，没必要折腾来折腾去。”
靖司辰不解地看着柳芙：“你不喜欢？”
柳芙回答道：“喜欢是喜欢，可喜欢不代表想拥有，我平日里喜欢戴一些小巧精致的。”
“哦。”
靖司辰见状并没有再坚持原本的想法，而是改口道：“把那些小巧精致的都装好，送到正院去。”
“是。”
柳芙：“……”
这回她没在阻止，靖司辰开心就好。
*
成安伯府里，柳钰看着坐在书案前看书的裴清垣，眼里都是满意。
嫁给裴清垣，除了成安伯府的门第太低，婚后生活不如在永昌侯府做姑娘时体面，可除了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其他各个方面她都满意的不得了。
在梦中，她嫁给靖司辰，物质生活倒是更好了，可她一点都不快乐。
身为侯府嫡女，她的陪嫁足够她富裕一辈子。
她不缺钱，她缺的是夫君的关爱，缺的是琴瑟和鸣夫唱妇随的幸福婚姻。
现在，她拥有了。
时至今日，柳钰依然觉得嫁给裴清垣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哪怕因此得罪父亲母亲和妹妹。
裴清垣温文尔雅，与她说话时总是慢条斯理，有问必有答，从来不会无视她的任何一句话。
闲暇无事时，他们还会一起弹琴赏月，一起写诗作画。
嫁给裴清垣的这段时间，才让她明白嫁对郎究竟有多快乐。
一想到裴清垣不仅是个好夫君，未来的成就也非常高，她就忍不住笑出声啦。
“夫人，什么事这么开心？”
正在看书的裴清垣，闻言放下书看向柳钰。
柳钰赶快收敛笑容，随口说道：“就是想到明日是二妹妹回门的日子，为她开心罢了。”
听到这话，裴清垣当然不信，柳钰和柳芙关系如何，他心中已有猜测。
可他却没有戳破柳芙，只是点点头，同样随口问道：“明日是二妹妹的回门日，夫人可是要回娘家一趟？”
柳钰点头，她自然要回去的，她怎么能错过看柳芙好戏的机会。
换亲之后，她看柳芙似乎并无担心的样子，就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等柳芙嫁给靖司辰之后，她倒是要看看柳芙还能不能笑出来！
想到这里，柳钰说道：“夫君，你明日陪我一起回娘家如何？”
比起看着柳芙痛苦，她更想看痛苦的柳芙与幸福的她对比后的样子。
想必柳芙一定会非常后悔当初答应换亲吧。
裴清垣觉得他应该避嫌，毕竟当初和柳芙相看那么久，他也曾将柳芙视为未来妻子看待。
正常来说，柳钰若是懂礼数，根本不该说这话。
可柳钰只想着看柳芙笑话，根本没想到她这样做是否不合礼数。
而裴清垣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般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