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沉沉下坠,宛若落入无底深渊。
不开箱,太子难以躲过之后的阴毒算计。开了箱,我一个女子示于人前,难免会有人议论太子是去救水灾的,怎么还偷藏个女人。
从此美色误事这顶帽子,太子是难以摘下了。
若是太子为私,该迎合秦芳若的建议,将我连人带箱丢去焚烧了,才算避开了这场算计。
三七忧心忡忡的劝道:“殿下,若真有瘟疫,在城门口验毒会使人心惶惶。不如让平王殿下把箱子带回府上去?确认无碍,我们再带着这些行囊出发?”
让带回王府再验,一来避免我暴露于人前,免叫太子受人非议,二来,来日再出事儿,萧律脱不了干系。
秦芳若急道:“不可!毒物怎能入王府?”
三七道:“那便劳烦平王殿下找块偏僻空地,再行查验。”
秦芳若再寻不到好的说辞,转而去说服萧律。
“殿下,那么多百姓看着实在不体面,叫圣上知晓,只怕圣上不悦,还是不要追根究底了。回吧?”
这下子,三七执意不肯了。
“王妃娘娘,话说到这份上,这箱子岂能不验?若是不查个明白,有个好歹太子殿下百口莫辩了!”
我剥开堆在身旁的几层衣裳,透过楠木缝隙,看到高大的红鬃马抬起马蹄,缓缓渡步到萧律面前。
马背上,是身披苍梧山银玉雪貂大裘的太子。
我只看得见他居高临下的背影。
“九弟,夫妇说辞不一是大忌。王妃是你费心求娶来的,当好自珍重,夫妻二人齐心才好。”
我眼皮诧异的跳了跳。
到了如此境地,太子竟然还在以一个阿兄的姿态,语重心长的教导弟弟夫妻同心。
萧律冷着脸道:“芳若久居深闺,并不知世事,不必理会她说什么,那里有座荒废旧宅,就在那里开箱一验吧。”
太子回眸,往我这望了一眼。
“好。”
这个字说出口,算是尘埃落定了。
我悬着的心总算死了。
都说事不过三,可这是第三次。
……
箱子被抬到萧律所指的荒废院子里,太子的人一个都没跟进来查看。
箱子的顶盖掀起来,刺眼的光令我不得不闭上眼。
缓缓后再睁开,对上萧律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
“还不出来?等什么?”
我在箱子里双腿缩起已有小半个时辰,腿肚有些发麻,爬出箱子时双腿一软,狼狈跪坐在地上。
萧律面无表情的瞥我一眼,随即吩咐道:“把这几个箱子给太子抬回去。”
下人们动作很快,很快将这几个箱子一搬而空。
院子里就剩下我和萧律,还有对我一脸恨意的秦芳若。
萧律看着我,脸色暗沉无边。
“一次又一次,你在瞎折腾什么?”
说实话,这回根本不是我折腾,我是被强行带去东宫,又强行被萧律拎出来。
随波逐流罢了,沉没还是上岸,都由不得我。
但也没什么好解释,我想跑是事实。
我讥讽道:“你也不能好过,今日之事,必然一五一十的进皇帝耳朵,他知晓你拿百姓的性命来要挟太子,定然失望至极。”
城门口闹这样的事,皇帝如何能不知,又岂能看不明白这其中种种?
萧律唇角勾起自嘲的笑。
“是啊,太子等的便是我走这一步,我却偏偏让他逞心如意了。”
我呸道:“太子胸怀百姓,才会做出退让。”
萧律笑出声。
“他明知我会来拦驾,还要执意在今日把你带上与他同行,你以为,他图的是什么?”
我死死瞪着他。
懒得再费力气去想究竟为何,我想不穿,看不透,也确定不了。
实在太累。
萧律笑容中衔着一丝微不察觉的苦涩。
“你这女人,我早晚死在你手里。”
我由衷道:“那你早点死,也好叫我痛快一回。”
萧律盯着我看了良久,转身往马车走去。
“芳若,半个时辰后把她带回来,没伤就行。”
随即上了马车。
秦芳若难以置信的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这积灰破落院子里只剩她和我两人。
她意外的愣了片刻,似是无法相信萧律竟然这样做,萧律居然会把我放在她手里,还给她半个时辰。
这是要借她的手磋磨我的骨头。
秦芳若反应过来,笑着看向我,拍了拍手。
几个婢女随即入内。
秦芳若施施然开口。
“跪下。”
我的双肩被按住,膝盖后窝被猛的一踹,结结实实的跪倒在她面前。
地上有碎小的石头硌着我膝盖,我咬紧牙关,不叫自己出声。
秦芳若指尖挑起我下巴,她胸前的青影色玉珏晃得我眼疼。
她视线缓缓扫遍这个院子,目光最终停在那口井上。
“去看看有没有水。”
婢女过去看了,“王妃娘娘,有水!”
不仅有水,还有木桶。
秦芳若莞尔一笑。
“打水来。”
一桶冷水从我头顶淋下,我顿时浑身湿透,寒冷侵入骨髓,冻得我直发抖。
哪怕我如此狼狈,秦芳若依然不够痛快。
“叫两个侍卫进来。”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无耻之事,我咬牙切齿道:“是他骗了你,是他辜负你,你难道不知我一直想逃,我不想留在他身边,我也从来无意与你争抢,为什么你要这样恨我!”
秦芳若嘴角扯起冷意。
“谁知你是不是玩的欲擒故纵。”
我凄然笑道:“一而再企图攀附太子来逃离,我竟然不是自寻死路,而是欲擒故纵?牢笼一般不见天日的日子,有什么值得我欲擒故纵!”
她哪里肯听我这些话。
“叫两个侍卫进来,你们聋了吗?!”
身边的婢女跪地劝道:“王妃娘娘,不可啊,若做到了那地步,殿下会发怒的。”
秦芳若淬毒的目光看着我。
“他发怒,又不能拿我如何。再者,他说了只要没伤便可。”
婢女苦口婆心,“王妃娘娘,您和殿下才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她不过是个玩意儿,殿下早晚会腻的,何必急在这一时?来日方长啊。”
其他婢女也劝:“王妃娘娘,三思啊。”
倒是一群忠心为主思虑的奴。
萧律不允弄出伤,便是让她羞辱我,但不能动我。我若在她手里被侍卫玷污,萧律又岂能真放过她。
秦芳若再不甘心,也只能适可而止。
她手掌拍拍我脸。
“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