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坐在自己书房里的车珉清放下手里各股东的资料,走了出去。
围坐在客厅里的股东听到开门声,都回头看去。
车珉清微笑:“各位叔叔伯伯好。”
各股东都笑呵呵地应:“是珉清啊。”
夏昭给股东倒茶的动作一顿,罕见地朝车珉清笑:“哥哥,你来了。”
车珉清脚步一顿,脸上自然地应下:“嗯。”
夏昭说:“今天是爸爸让我叫各位股东叔叔来的,因为太忙,我就忘记和你说了,你不会怪我的吧?”
车珉清见他已经快要藏不住翘起的尾巴,不由挑了挑眉:“当然不会。爸爸交给你这个任务是看重你,我为你感到高兴。”
几个股东欣慰似地笑着,“珉清真是很稳重的孩子啊。”
夏昭嘴角僵了僵,眼底的暗芒不着痕迹地扫向车珉清。
等会儿有你受的。
车珉清看向坐在中间的一个儒雅男人,恭敬道:“蒋叔,我最近从一位收藏家手里得了一幅字画,有些不明白里面的意境,您对东方文化了解,我能不能请您过来看一下?”
蒋泰元是除车父外的大股东,还是车父的好兄弟,对车珉清这个长子一直有长辈的慈爱,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不由来了兴趣:“是吗?那我得跟你去看看。”
夏昭看着最大的股东被车珉清叫走,心里烦躁,看来计划中让蒋泰元撞见车珉清“压迫”医生的环节不能进行了,他心里有些不安,暗暗握紧了拳。
计划成功的关键还是在家庭医生那儿,他必须去找人把其余的环节再确认一遍,到时候不能出了差错。
找了借口离开客厅后,夏昭走到车家专门建的药房,家庭医生来的话可以在这里补充药品和短暂的休息。
推开门,却没在里面看到人,夏昭心里不安加剧,便有些急地给医生打去电话。
一通电话不接,夏昭已经隐隐生怒,再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他脱口而出骂道:“你想死吗?!人呢?!”
那边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怒骂整懵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开口:“先生突感不适,所以我过去看看。”
夏昭拧眉,火气降了下来,“不适?怎么回事?”
医生忙解释:“是病人中风正常会出现的症状。”
夏昭放下心来,但方才那种失控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忍受,走错小小一步,出局的可就是他夏昭了。
“你一会儿去四楼的杂物室,我有话和你说。”
那边连连答应。
四楼杂物室的门很小,平时闲置着,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基本没人会上来。
医生徘徊在门外,回头一看,就见夏昭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他忙走了过去,谨慎问道:“您找我过来要说什么?”
夏昭没说话,先去按了杂物室的门把手,往里推,却没推开。
锁了?夏昭拧眉。
他记得杂物室向来不会锁上的啊。
来不及换别的地方说话,夏昭只能观察这里的视野盲区,将医生拉过去,低声开口:“交代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
医生抖了下身子:“准备好了。”
夏昭不放心地压迫威胁:“我告诉你,你最好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你的家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医生害怕得汗流浃背:“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的。”
夏昭觉得他也没有那个阳奉阴违的胆子,便重新定下了心,打一个巴掌给一颗枣似地开口:“只要你做成了,事后的好处你数之不尽。”
医生惶恐点头:“是,是,少爷,我知道。”
夏昭满意勾唇,插着兜转身离开。
随后不久,医生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四楼。
等看不到医生人影后,另一边上完洗手间被迫藏在门后的蒋泰元若有所思地回想着刚刚透过门缝看见的一幕。
“蒋叔,蒋叔?”
回到三楼后的蒋泰元从沉思中回神,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珉清,这幅画意境深远,我居然看入迷了。”
车珉清说:“既然蒋叔喜欢,这幅画您一会儿就带走吧。”
“那怎么行?”
“还请蒋叔收下吧,就当是珉清的一份心意,答谢蒋叔在我爸生病期间倾力维持公司的运转,以及这么多年来蒋叔您对我的照顾和对我父亲的帮忙,相对来说,我这幅画显得就微不足道了,还希望蒋叔不嫌弃。”
蒋泰元被他一番话说的心里熨帖至极,笑着说道:“珉清现在真是长大了,懂事又稳重,可以独当一面了。”
客厅。
夏昭满脸凝重,一脸歉意地对在场的股东说:“各位叔伯,真的很抱歉,爸爸他刚刚清醒过来,本以为他可以起床来见您们的,可没想到,爸爸病情反复…突然又病倒了,没有办法起身来见各位,所以委屈大家移步去房间见一见他。”
说完他微微红了眼,俨然一副忧心忡忡、担心父亲的模样。
其中一个股东看得心软,说:“你要放宽心,你爸爸还需要你和珉清坚强起来承担起家里的责任呢,公司里都有我们撑着,你让你爸爸尽管放心养病就好了。”
蒋泰元沉吟着开口:“你爸爸病这么久以来,我们还没有去看过他,正好现在人都在,你爸爸又让我们过去,那就带我们去看看吧。”
夏昭将人都带过去后,就识趣地关门走了出来。
强要留在那里,反而让人对他不喜。
夏昭和楼下的夏母对上眼神,夏母会心地低头,半个小时后,她起身去车珉清房间找人。
“珉清,你在吗?我是夏阿姨。”
车珉清微微弯唇,好戏要上演了。
车珉清走过去开了门,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问:“怎么了?”
夏母不好意思地说:“你爸爸吃药的时间到了,但他还在你那些叔叔伯伯谈事情,我不好进去,你替我进去提醒你爸爸吃药吧。”
车珉清左右看了看:“夏昭呢?”
夏母哦了一声,“小昭他啊,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你爸吃药的时间有严格规定又不能耽误,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哦,是吗?”
夏母忍住不断发虚的内心,在车珉清近乎审视的目光下扯出一个笑:“是啊。”
车珉清收回眼神,答应:“好。”
夏母默默松了一口气。
“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原本说话就不流畅的车父,他拧眉不悦。
都知道他在和公司的股东说事情,怎么还这么没眼色地敲门?
蒋泰元宽慰道:“你现在生着病,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车父见是自己的好兄弟开口,微微缓了缓脸色。
蒋泰元边走过去开门边说话:“说不定是珉清他们有什么事找你呢。”
车父没吭声,依旧皱着眉,见着进来的车珉清,口气不好:“有,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和你叔伯们聊完后再说。”
车珉清低头:“抱歉爸爸,是你吃药的时间到了,医生交代过要按时吃药,所以我才贸然打扰了您和叔伯们说话。”
蒋泰元见车珉清听话又稳重,越看越喜欢,便替他说话道:“你看,珉清这是担心你的身体特意来提醒你吃药的,多孝顺的孩子啊,你还生什么气?”
车父也缓了脸色,不过还是说:“一会儿,再…再吃吧。”
没等车珉清劝,蒋泰元先不同意了,“你身体要紧,吃个药耽误不了多久,我们又不差这几分钟。”
其余几个股东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身体要紧,还是先吃药了再说吧。”
见状,车父只能妥协。
早被夏母和夏昭叫来等在门外的医生低着头快步走到床边,打开随身背的药箱,取出两粒白色药丸,喂给车父,随后喂他喝了杯水,一切行为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可车父刚把药咽下去没多久,忽然脸色大变,喷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众人瞬间惊慌失措。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昭快所有人一步冲了进来,紧张查看车父的情况,随即揪住医生的衣领,大声吼道:“你敢下毒害我爸!!”
医生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满脸害怕地辩解:“我,我没有啊,这药和平时给先生吃的是一样的啊!”
夏昭表现得怒不可遏,一副确定了有人害车父的模样,一脚踹在医生胸口,“还装傻!”他指着那堆黑血里从白色变成青色的药丸说:“这就是证据!这药分明被你调换了!”
“不是我!不是我啊!”
夏昭心中满意医生的表现,顺着他的话逼问:“不是你是谁?!”
医生下意识看了车珉清一眼,随后心虚又惊惶地摇头:“没有谁!没有谁!”
夏昭刚说他演的好,现在他却不跟着剧本走了,这家伙明明该在他质问的时候将污水泼到车珉清身上,现在却丝毫不配合,在这里惶恐装傻。
夏昭心急如焚,只能演下去,又狠狠踹了医生一脚,看向他的目光里暗含凶狠和威胁。
医生却始终低着头不看他的眼睛,一个劲儿在那重复自己是无辜的话。
见医生都被夏昭打得吐血,被突发事故冲击得没反应过来的众股东也缓过神了。
蒋泰元皱眉说:“小昭,这个医生是不是下毒害了你爸,我们现在谁也不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爸送去医院急救。”
夏昭咬牙不甘心,明明可以顺利地把污水泼到车珉清身上,为什么这个医生忽然变卦、丝毫不配合?
他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这个该死的家伙。
蒋泰元见他愣在那里不动,眼底的怀疑越来越深。
想起刚刚那个医生朝车珉清看的一眼,他开始猜测这其中一定有一滩很浑的水。
就是不知道,谁才是搅浑这水的人。
车珉清立刻拨打叫了救护车,夏昭稍稍冷静,但还是死死瞪着医生。
在众人凝重地等救护车来的时候,夏昭蹲到医生旁边,以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你居然敢临时变卦骗我。我要把你和你的妻女剁成肉沫喂狗!”
医生陡然瞪大眼,眼里满是濒死前的绝望。
他精神失常一般尖叫一声,猛地推倒夏昭,掐住他的脖子。
场面又陷入一阵混乱。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蒋泰元拧眉:“快把他们分开。”
他的话语权比在场的各位都高,所以有几个人听了他的话去分开了医生和夏昭。
夏昭剧烈喘气,眼尾一片猩红,看向医生的眼睛恨不得吃了他。
医生却仿佛被逼到极致,什么都不怕了,癫狂出声:“夏昭你个丧心病狂的魔鬼,先生有你这样一个儿子真是天大的不幸,你想强迫我给先生下毒陷害给珉清少爷,为了保护我的家人我不得不昧良心答应,可珉清少爷太好了,在最后一刻我后悔了,哪怕你让我死,我也绝不会做出违背我职业道德和良心的事情!”
“可我也绝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妻女,所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带着你这个恶魔一起下地狱!!”
夏昭瞳孔骤缩,拿起旁边药箱里一罐药猛地倒进医生的嘴里,迫使他咽了下去,试图让他闭嘴。
他犹嫌不够,还要拿其他罐子里的药塞住医生的喉管和嘴,医生生理性作呕,神情痛苦至极,夏昭却丝毫没有停歇,恨不得把人杀了一样。
“啪!”
夏昭整个人被蒋泰元一巴掌扇歪了身体,额头撞在床边的硬木上,脑袋里瞬间晕眩得嗡嗡作响。
“畜牲!”
蒋泰元威严的目光此刻寒光四射,显露出一个商人的杀伐果断。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永远都上不了台面,居然为了争夺财产给自己的父亲下毒,还要陷害给自己的哥哥,简直丧心病狂。”
“今天就让我替你父亲做个了断,舍了你这个私生子,医疗行业绝对不允许你这样黑心黑肺的人进入。”
这话,可以说是对夏昭的死刑立即执行。
财产继承的争抢,就此落幕。
站在众人身后的车珉清,毫无波澜地看了眼床上生死不知的车父,又看了眼心如死灰的夏昭和夏母,缓缓勾唇。
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