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本性不可移,所以恨远比爱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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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摇曳,跳动的火光映亮了室中的屏风,那是极为醒目的火光烧寺图样,栩栩如生到仿佛要跳动出来灼人眼球的火焰中,是虚虚的人形影。
他挣扎着,像是嗫嚅着嘴唇,狼狈的发出求生的渴望。
人形和闻样寺庙中逃窜的僧人一样,都在火光中挣扎,岔开手掌,弯曲手指,做出抓地状痛苦状。
[既然已经油尽灯枯,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痛快?]
一双极端雅的月眼无视了痛苦,冷冷的注视,礼貌的远离,正好有心之语被有心之人听清。
[主他不需要!他有我就够了...只有我会陪着他,你们都是些只会嘴上说忠诚的叛徒!]
那双对峙的紫色双眼极为凌厉,可是面前之人却丝毫不被触动,只依旧冷冷的注视着,像是看着什么可笑之物。
烛火依旧在跳动,心跳也在微弱的跳动,随着忽近忽远的火光,忽轻忽重的被牵扯,被迫的涌动。
对面之人隔岸观火的听着,在等油尽灯枯,在等执念破灭,在等不远的自由。
[这么吊一口气有什么用,然后变得不人不鬼,成为污秽之物。]
[已经快死了,你看他还有力气搭理我们吗?真是可悲啊压切长谷部。]
一声锋利的鸣响,锐利的刀尖直指身前三日月,似是乘着怒火,但却又被牵制。
他无法分开心神,仅仅是身旁的人多了几声哀鸣,他便已经全心投入,忧虑至极。
束手束脚的人有什么能力去反驳呢,只有将愤怒暂时藏在忧虑里,但有力之时再泄露。
火光还在跳动,烛火在慢慢燃尽,腊水缓缓的滴落,白色的水滴凝固在桌案。
破风箱般的狼狈哀鸣,不能再全然睁开的浑浊双眼,层层底底的褶皱昭示着岁月的痕迹,连同那颗缓慢的心脏都在被时间侵蚀。
时间还真是无情之物,它能够腐坏刀剑,但是却要用上千年。它肆意的去掠夺人的生命却只有区区百年。
[主君...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您的,您不会孤单的,无论怎样我都会站在您身边。]
他无能的宽慰,无论怎样强行拉扯时间,用神灵的鲜血填补,也终究无法达成主人的心愿。
暗沉的紫色双眼有一瞬的停滞,他看着自己满是同伴鲜血的手,缓缓的抬起了头。
奇怪的是即使有过愧疚,他也依旧认为自己没有过错,难道这不是臣下应该做的吗?难道这不是主人的心愿吗?难道奉献一切不是刀剑的宿命吗?
平静的敛过眼,脸上竟然是释然,不同于往日的冷漠,是近乎于温柔到平静的释然。
[...我会在黄泉等着您,一同前往地狱受刑。]
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肉,溢出鲜血,暗沉的紫色眼睛呆滞的僵硬,在脱力前像无数次对待敌人那样抽出了刀柄。
臣下为主上而死本是理所应当,做出坏事就要接受惩罚,要有羞耻之心。
粘稠的血液被送进枯枝人形的口中,他张扬的五指一下收拢无力的瘫软在床榻边,浑浊的眼睛惊诧的睁大,似有水光。
血腥气蔓延,呆滞无神的色彩终究还是笼罩了那双紫色的眼睛,本体碎裂坠落。
应该要怪时间吧,怪它过得太快了,化作风霜与皱纹蔓延上了人类的躯体。
应该要怪自己吧,怪他太过偏执了,哪怕是比火烧寺庙更无耻的事也能为主人而做出。
...主人无错...主人无错...主人无错...
[哪怕到最后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欲望,泪水也只是无用之物罢了。]
烛火摇曳甚至有向上的趋势,而火光所映照的端雅人形,他掀开了眼睛,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
灯芯两断,只剩下残留余地的血液以及不再摇曳的灯烟。
那颗苍老的头颅,那双浑浊的眼睛,那溢出的泪水终究还是被层层叠叠的褶皱给遮挡了。
泪水没有落下与满地的鲜血混染。
而人头两断的躯体前,那一阵华美的刀剑只是一抖便将残留的血液甩净了。
这一切都被门外的一双眼睛诧异的注视,一双眼熟到极致的眼睛。
[你还是来了啊,喜欢这个结果吗?这可是大家努力了很久的结果哦。]
淡漠的双眼无情的斜看,他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自己脸上被溅到的血液。
看见了脱离神性的人性,与近乎于难看的偏执。
原来最具神性的刀剑也会被同化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