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掌柜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你家老爷要送给谁?”
他枯坐了一日,难得有桩新鲜事,多问两句就当是打发时间。
“可是你家老爷要续弦?”他兴致勃勃地猜测,“又或者是在风月楼里认识了什么相好?”
话一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真要是送风月楼的姑娘,这胭脂也算是能拿得出手了。
“相好是什么呀?”周清言一脸单纯地看着他。
掌柜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咳……我随便说的罢了,这不是你这么大的孩子该听的!”
周清言认真地点了点头:“黄妈妈也说老爷是送相好的,后来又说要人让人知道了,老爷的命怕是都保不住呢!”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掌柜:“就是送盒胭脂,怎么还会送了命呢?”
几句话在掌柜心里头掀起了巨浪,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许多个念头。
送相好的一盒胭脂,被人知道了就会丢掉性命……这人玩得不小!
他出手阔绰,再看这小丫鬟的相貌打扮,就能看出一定是个有钱人。敢这般对他的,那相好只怕已嫁作人妇,夫婿必是个有权有势的!
长风镇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能排的上号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而已。
掌柜抑制不住内心八卦的欲望,又问道:“小丫头,你可知道你家老爷的相好是谁?”
周清言摇摇头:“老爷平常不带我出门的。”
掌柜并不意外,这么小的丫鬟,大都是要先在府上养两年,然后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
“那你知不知道,你家老爷为什么要送她这盒胭脂?”他追问。
“老爷说她一直用这种。”周清言说道,“时候不早啦,我得早些回去了,我家老爷说要赶在年前送呢,等过了年,她就用不上了!”
说完,她一蹦一跳地就跑走了。
“用不上?”掌柜被她几句话勾得抓心挠肝,跟在后头往外跑了两步,可出了门之后,已经瞧不见那孩子的身影了。
“好歹多说两句啊!”他抱怨了一句。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这胭脂贵,平日里买的人也少,眼下只要看看常买这胭脂的几户人家里,哪家年后出了变故,八成就是哪一家了。
眼见着天已经黑了,掌柜也没有多留,迫不及待地关了门,找人喝酒聊这个刚听来的八卦去了。
……
过年这一日,周清言一大早便下厨,做了八道菜。
于氏帮着她打下手,看她熟练地颠勺,忍不住感叹:“小言,你往后真想做厨娘不成?”
“我就做给娘吃!”周清言说道。
趁着她在做菜,于氏熬了些米浆,去院子里贴上对联。
红彤彤的对联一贴上,这小院子里也有了几分过年的热闹气。
于氏退后两步,满意地看了看,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到了隔壁的院子。
自打上回小言告诉她淮澈房里的肚兜之后,她就一直刻意回避着他。
淮澈也没有刻意同她套近乎,只是下雪的时候,扫自家院外的雪,会连带着把她们门口的雪也清扫干净,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今日是过年,可隔壁的院子依旧像平常一样安安静静的,也不见他贴对联挂灯笼。
于氏回了屋,对周清言说道:“等会儿给隔壁也送些饭菜过去吧,大过年的,我瞧着也不像是起了灶的样子。”
周清言顺手盛了些出来:“应当的,平日里淮澈叔叔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呢!”
于氏洗了洗手,在一旁开始包饺子。
饺子包好下锅,熟了之后周清言同样盛出了一碗。
“娘,我去给淮澈叔叔送过去。”她说完,就端着饭菜去隔壁敲门。
淮澈探出头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馒头。
“淮澈叔叔,你替昭武军办事,他们没有多给你些银子吗?”周清言问道,“大过年的,你去酒楼里买些饭菜也好哇!”
“嗐,”淮澈说道,“平日里倒能改善一下伙食,可今日不是过年么?镇上哪还有开门的酒楼?”
“也是,”周清言说,“淮澈叔叔你真可怜。”
淮澈一噎,心道要不是你们母女两个,我也不至于被大公子丢在这里。
等周清言蹦蹦跳跳地走了,淮澈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就送到了唇边。
不过就在放入口中的前一刻,他忽然想到,这丫头不会又在饭菜里下了药吧?
“算了,管她呢!”他很快就将这一点疑虑抛到了脑后,“大过年的,她还能出门去杀人不成?”
他愉快地吃了起来。
……
周清言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昨晚上她说要和于氏一起守夜,还没到子时,母女二人就都困得东倒西歪,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小言,起床了!”于氏已经换好了衣裳,“今日初一,你就在家里待着吧,我去绣铺里看看钱婶。”
周清言乖乖地应了一声,看着于氏出了门。
门拉开的一瞬,寒风吹了进来,周清言缩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
新年伊始,大好时光不能浪费在被窝里。
她挑了件灰色的棉袄穿上,用风领将脸遮住,快步走出了大门。
经过淮澈门口的时候,她抬手敲了敲。
“淮澈叔叔,”周清言扬声喊道,“昨日的饭菜吃光了吗?我再给你送一些吧!”
不一会儿,淮澈有气无力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祖宗……我的小祖宗!你那些饭菜,我可消受不起!”
周清言无声地笑了笑,抬脚离开了。
她也不想挑在大年三十往他的饭菜里放巴豆的,实在是因为她今日有事要忙,万一淮澈真的闲来无事跟着她,那就麻烦了。
周清言加快了脚步,向着河边走去。
去年欠下的债,过了一个年,应该连本带利地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