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不等二人做出反应,前面忽然就乱了起来。
“三小姐,您不能动手……哎呦!快快快,快来人拉住三小姐!四小姐您劝劝三小姐啊,若是被三老爷知道了,定会迁怒于三小姐啊!”
另一个女孩慢吞吞地说:“俞言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何要劝?云娘当初不是哭喊着说哪怕为奴为婢,也要进府的么?俞言是府里的正经小姐,教训一个奴婢有什么不对的?”
“您、您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些!三老爷明明说的是——哎哟!”
“三小姐您别打萍儿,您要打就打我吧!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惹了您心烦,您打我吧!”
“小姐您别动,您若是受了伤,三老爷看到定会心疼的!”
“你们都给我滚!”
眼见着事情马上就要失控了,那丫鬟也顾不得太多,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周清言跟在她身后,眉心微微蹙起。
叶时言口中的“云娘”,便是后来的云姨娘。
前世她进府的时候,三房各项事务已经全部交于云姨娘打理,除了没有三夫人的名份,她和正房夫人没有什么区别。
在周清言的记忆里,云姨娘是个极美的女人,见了人总是笑盈盈的,但那笑就像是扣在脸上的一张假面,叫人看不清楚她的真实表情。
那时候叶府上上下下,都觉得她待叶俞言很好,哪怕叶俞言对她并不恭敬,她还是给叶俞言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甚至连周清言也是这般想的。
直到有一次,叶俞言进宫给她请安的时候,她看到叶俞言胳膊上的伤疤,才知晓她那个夫婿嗜酒如命,每每喝醉了都会打她。
那丫鬟推开院门的时候,周清言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到跪在地上的主仆二人身上。
云娘比她记忆中要年轻,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上挂着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伏在她身上护着她的是她的丫鬟,名字叫萍儿,日后也是她的左膀右臂。
叶俞言怒气冲冲地站在一旁,手中拿着鞭子,虽然看上去气势十足,但到底是个小孩子,这时候又没有开始学功夫,鞭子软绵绵的,落在人身上不痛不痒。
但跪在地上的主仆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萍儿抽抽嗒嗒地哭着,云娘也默默垂泪。
叶时言拢着袖子站在一旁,率先发现了她们。
“翡翠姐姐你来啦?”她偏着头看向周清言,“这个妹妹是谁呀?”
翡翠连忙走上前去:“这是周姑娘,就是前些日子大老爷说起过的,要与二夫人一同做生意的于掌柜的女儿。”
叶时言眼睛一亮,走过来拉住了周清言的手:“你就是小言!”
她一高兴起来,说话都比平常快了几分:“大伯说你是从长风镇来的,长风镇在哪里呀,离京城远吗?那边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夏天有冰碗吗?”
周清言的鼻子有些酸。
前世的叶时言和叶俞言,也死在了那场屠杀之下。
“长风镇离京城不算太远,”她说道,“夏日里也是有冰碗的,不过没有我做的好吃。”
“你还会做冰碗!”叶时言高兴地扭头对叶俞言叫道,“俞言俞言,小言她会做冰碗!”
叶俞言还在气头上,闻言勉强对周清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翡翠笑吟吟地对叶俞言说道,“这是三夫人的院子,您不想见的人,叫下人赶出去就是,何必发这样大的脾气。”
听她一说,叶俞言的眼圈立刻便红了。
“她们都不听我的!”她喊道,“我娘说了许多次不要见她,她们还放她进来!”
翡翠的表情冷淡了下去:“这样么?”
她转过头,叫住了一个垂着头想要悄悄离开的丫鬟:“杜鹃,王妈妈呢?”
杜鹃小声说道:“王妈妈……大约是出去了吧,奴婢未曾见到她。”
“那三夫人的身边,如今是谁在伺候?”
“是……是奴婢和杜若两个。”
翡翠淡淡地说:“三小姐方才说,三夫人并不想见云娘,此事你们知道吗?”
杜鹃吞吞吐吐:“夫人似乎……似乎确实说过一回……”
“一回?!”叶俞言顿时跳脚道,“她来一次我娘就要说一回!”
“那兴许、兴许是奴婢记错了……”
“王妈妈大约是出去了,夫人似乎说过一回,你兴许是记错了。”翡翠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杜鹃,你便是这样当差的么?”
“奴婢、奴婢……”杜鹃的额上出了汗,双膝一软,“扑通”一下便跪到了地上,“奴婢知错了,翡翠姐姐就饶了奴婢吧!”
“你求我没有什么用处,”翡翠摇头道,“此事我会原原本本地回禀二夫人的。”
说完,她不顾杜鹃的苦苦哀求,抬起头来,对叶俞言温和地笑道:“二夫人说,小厨房里今日做了糖蒸梨,让奴婢来叫三小姐过去吃呢!”
叶俞言撇撇嘴,指着云娘说道:“我倒是想去,但我一走,她又要凑过来!我娘每天吃那么多药,本来就心烦,再看到她,烦都烦死了!”
翡翠瞥了一眼杜鹃,杜鹃打了个寒颤,咬着下唇爬起来,走到云娘身边哀求道:“云娘,三夫人刚刚睡下,您……您就先请回吧!”
云娘默默垂泪,一旁的萍儿大声说道:“我们家小姐也是一番好心……”
话音未落,就传来了一声笑。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周清言摆着手说道:“抱歉,我不是京城里的人,不知道京城中的规矩。”
她仰起脸来,一派天真:“翡翠姐姐,京城里面都是如此吗?在我们长风镇里,未出阁的小姐是要在家里娇养的,难道京城里盛行将自家女儿送到别家为奴为婢?”
翡翠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正色道:“这可不是什么规矩,这位云娘,当初确实是自愿到三老爷这里伺候的,至于什么小姐,也只是她的丫鬟如此自称罢了。”
周清言恍然:“原来这位云娘确实是丫鬟,那旁边的这个姐姐,就是丫鬟的丫鬟啦?我听她开口便顶撞三小姐,还以为她才是哪家的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