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掂了掂,十分满意。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忠勇侯府这几年虽然不比从前了,但也不是他们这些雪夜里还要当值的士兵所能比的。
他给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人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便挥手放行了。
马车平稳地出了城,几人嘻嘻哈哈地将那包银子分了,方才说话的士兵感叹道:“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忠勇侯府的一个管事,出手都这么大方。”
同伴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谁让人家有门路,能谋到这样的好差事呢?不是我说,像咱们这样看城门的,都不如给权贵去看大门!怎么说,等会儿去软香楼?”
说话间就到了交班的时辰,几人刚要离开,忽然一匹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那人高声道:“宫中有令,即日起不许任何人离京!”
一连高喊了三次,才打马离开。
几人面面相觑,收钱的那个士兵小声问:“那方才……用不用报上去?”
方才说话的同伴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们是在下令之前离京的,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这会儿报上去,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就是,”旁边的人也附和道,“反正不过是个管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那士兵一想,也确实如此,于是便不再提了,只是说道:“前阵子就有不少富商离京,如今又锁了城门,我瞧着像是要出大事。”
同伴嗤笑道:“出事也是上面那些人出事,咱们就是守城门的,同咱们有什么关系?”
几人勾肩搭背,怀揣着刚得来的银子,一路进了城。
一片雪花悄悄地飘了下来,落在地上融化了。
更多的雪花落下,很快便将整个京城都裹上了一片素白。
……
叶清言跟在宫女身后,一路上安静地垂着头,什么都没有问。
宫女也不言语,带着她进了钟毓宫。
殿中已经有不少人在了,叶清言看了一圈,这些年她经常跟着田氏各处应酬,倒是认得几个,于是便上前打了招呼。
对方显然心事重重,只是敷衍地说了几句,便丢下她同别人说话了。
叶清言心无波澜,自己寻了个角落等着。
来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也慢慢大了起来。
“皇后娘娘这样急地召咱们入宫,到底是因为何事?总不会真是为了聚在一起说话吧!”
“来都来了,知道是何事又能如何?”
“总得弄个明白才是,否则我这心里一直没底。”
“你那婆母莫非没有同你说?”
“你不是上个月刚生了儿子,怎么来的是你?”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有的人心知肚明,有的人一头雾水。
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有个年轻妇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清言看过去,认出是那个刚生了儿子的。
旁边年长些的妇人怜悯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也别想太多,兴许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出去了呢,你别哭了。”
年轻妇人并不说话,只是低声啜泣着。
但很快内殿的门便打开了,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众人连忙跪下请安,皇后坐在了主位上,微笑着让她们平身,目光在叶清言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了那个哭泣的女子身上。
“宁化伯夫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宁化伯夫人连忙跪了下去:“娘娘恕罪,臣妇只是……只是想念儿子。他才出生一个月,每天晚上睡不安稳,都是臣妇亲自哄睡的……”
皇后了然地点头:“做母亲的,担心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先起来吧。”
待宁化伯夫人道了谢站起身之后,她又问道:“只是你才出了月子,今日怎么就过来了?本宫记得你有两个妯娌,还有个小姑子,婆母年纪也不大,怎么偏生就叫你来了。”
宁化伯夫人细声细气地说:“回娘娘的话,臣妇的儿子,自打出生之后,便有个夜惊症的病。婆母说娘娘是天底下福缘最深厚的人,让臣妇来,也是想沾一沾娘娘的福分,说不定回去孩子便能好了。”
皇后笑了,对身边的宫女吩咐了几句,那宫女应声离开,很快便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香囊。
皇后拿起香囊,对宁化伯夫人说道:“这是本宫从寺里求来的,有大师开过光,最能镇压邪祟。你拿回去,挂在孩子的帐前,应当能有些用处。”
“多谢皇后娘娘!”宁化伯夫人受宠若惊,上前接过香囊,仔细地收了起来,方才脸上的惊慌已经消散不见了。
叶清言离得并不远,听见刚才安慰她的那妇人小声说了一句:“蠢货。”
她重又垂下眼眸,将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
皇后让众人都落了座,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们说着话。
众人心中各有思量,气氛自然不热烈,只有承怀伯夫人热络地同皇后搭着话。
“听闻娘娘身子不适,臣妇当即便坐不住了。若不是娘娘召见,臣妇这会儿都已经去给娘娘祈福了!”她眉飞色舞地说,“娘娘,臣妇见您的脸色还是不大好,可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皇后按了按眉心:“是啊,本宫也想好好休息,奈何身边的人太聒噪。”
承怀伯夫人“嗐”了一声:“就是娘娘的性子太好,才将底下的人纵得不成样子!臣妇知道娘娘心善,不忍责罚下人,但有时候啊,那些奴才就是贱皮子,您好好同他们说,他们是听不懂的,唯有狠狠地罚,才能叫他们长记性!”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难怪林昭容宫里的人一贯听话,原来是你教女有方。”
“娘娘谬赞了。”承怀伯夫人得意道。
“又一个蠢货。”
方才那妇人摇头小声说道。
叶清言只觉有趣,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那妇人感受到她的目光,主动换到了她旁边。
“你小小年纪,家中怎么让你来了?”她问道。
叶清言低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那妇人欲言又止:“你可知……”
叶清言点点头。
她叹了一口气,在叶清言的手背上拍了拍:“等会儿不管出了什么事也别害怕,跟着我,我会照顾你的。”
叶清言眉心微蹙:“还未请教夫人名讳。”
“咱们见过一回,”那妇人心不在焉地说,“就在许家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