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明叫了人过来,将叶清言和尉氏从角门带出了宫。
卢家的马车早早便在外面等着了,尉氏一露面,卢康平便急匆匆地走过来,四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没事。”尉氏连声说道,“小言,你家里人兴许还不知道你出来了,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叶清言拒绝了:“夫人先走便是,宫里出了事,我家里应当很快便得了消息来接我了。”
尉氏一想也是,便没有强求,坐上了马车离开了。
叶清言等了一会儿,等卢家的马车消失在了街角,立刻离开了宫门。
眼下刚到卯时,街上的行人还不算太多,她一路低着头来到了于氏绣铺。
绣铺早在三日之前便已经关门了,众人也早早离开了京城。叶清言趁着四下无人,用钥匙打开了锁,闪身进了绣铺。
绣铺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些零散的小物件。叶清言上了楼,进了最里面的雅间,挪开墙角摆着花的花架,从后面拿出了一个小包袱。
这是她早早便准备好的。叶清言拿着包袱下了楼,翻出了一把剪子,对着绣铺里试衣裳的镜子,将自己被燎得焦黑的头发都剪了下来。
里间的缸里还剩下一点水,她擦了擦身子,又点起蜡,将绣花针烧了烧,咬着牙把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被燎起来的水泡都挑破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将头发竖了起来,从包袱里翻出了一套男装换上,远远看去就像个清秀少年。
包袱里还有她的荷包,叶清言揣在身上出了门,重新将铺子锁好。
从昨夜开始她便没吃什么东西,眼下饿得厉害,于是便找了个馄饨摊子,叫了一碗馄饨,一边慢慢吃着,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围的人说话。
宫中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宫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的。
果不其然,很快,有几个官兵便走了过来,大剌剌地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说起了昨天的事。
“今早上宫中着了好大的火,你们都瞧见了吗?”一个方脸男人问道。
旁边年纪大些的官兵不屑地说:“那么大的火,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瞧见!”
“你们说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脸男人被他怼了也不生气,一脸八卦地问道,“昨晚御林军也进宫了!半夜起夜的时候,我听见外头好多马蹄声——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年纪大的横了他一眼:“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守好那城门便是!我提醒你们一句,上头发了话,不准放任何人出城!你们的脑子都放清楚些,是钱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若是再发生了昨晚上的事,我也保不住你们!”
其他几人都缩了缩脑袋,赔着笑连声应是。
叶清言听得差不多了,馄饨也吃完了,便丢下了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的心放下大半,看来家里人应当已经离开了。
叶府是不能回的,叶清言想了想,脚下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一只虫子正沿着墙壁向上爬,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它碾死在了墙上。
李玉嫣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指尖的血迹。
这是第多少天了?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知道自从被关进大牢之后,就再没有人来看过她。
父亲没有来过,夫君也没有来过。
刚被投入大牢的第二日,她惶恐不安,喊着说自己是冤枉的,求他们请父亲和夫君过来救她出去。
“还想着让你爹来救你呢?你爹也快被关进来啦!”狱卒毫不客气地说。
她愣了愣,再想到原本那舞姬就是幽亲王府的,又不觉得意外。
“那夫君……能不能请我夫君过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我已经是外嫁女了,王府……王府的错处,总不应当算在我头上吧?我是无辜的,你去同我夫君说,他一定会将我救出去的!”
“夫君?”那狱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笑够了,他才说道:“你不知道吗?就是你那好夫君,把你父亲揭发了啊!”
李玉嫣嗫嚅着:“原本就是父亲识人不清……夫君他、他是臣子,自然要尽忠于皇上……告发父亲也是情有可原……”
狱卒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摇摇头,没说话便走了。
“你等等……我有钱,我有好多钱!”李玉嫣在背后喊道,“你去找我夫君,让他给你钱,不把我放出去也没关系,我、我就是想换到甲字号大牢里!”
大牢分为甲乙丙三个字号,她一来便被投入了乙字号。这里阴暗潮湿不说,还有各种蚊虫,她实在受不住了。
甲字号虽然也是大牢,但里面关着的都是达官贵族。牢房里面有床,有干净的被褥,只要花了银子,甚至还可以点外面的饭菜。
她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想出去是不大可能了,但使了银子,换一个舒服些的牢房,狱卒们还是会通融的。
果然,那狱卒听了没有拒绝,对她点点头便出去了。
但下午的时候他又回来了,没好气地往她面前丢了一碗已经馊掉了的饭菜。
“怎么样,”李玉嫣满怀希望地问他,“夫君已经打点过了吧?什么时候能给我换牢房?”
“打点个屁!”狱卒骂骂咧咧道,“老子一早就去敲了门,被你那狗屁夫君奚落了一番不说,若不是老子跑得快,险些还要挨上两脚!”
李玉嫣吃了一惊:“怎么会?夫君一向待人和善……是不是你没有说清楚?我不是一定要出去,就只想换一间牢房……”
“老子说的清清楚楚!”
“可那怎么会……”
“我实话告诉你吧!”那狱卒不耐烦道,“你那夫君,巴不得看着你受苦呢!我一提你的名字,他当时就变了脸,告诉我你的死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再去打搅他了!”
李玉嫣如遭雷击:“不可能……夫君一直对我十分爱重……”
狱卒“嗤”了一声,满脸不屑:“爱重?他现在美人在侧,哪还想得起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