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现在大家对女性的要求还是太过苛刻了。我想不起来什么具体案例，但是就我的观察而言，这个社会总是对女性提出更严苛的道德要求，女性导演之所以总是引起争论，是因为被触动的既得利益者总想把她们拉下来。有时候我会感觉不公平。在娱乐行业，明明是女性角色更能挑起一部剧的收视率，可是她们的平均片酬总是低于同水平的男演员的，只有个别非常头部的女演员才掌握绝对的议价能力，这是非常不够公平的。就算电视剧是女观众居多，她们也更想看到男演员，而对女演员挑三拣四。在你们争论的时候，我去搜了一下演员片酬排行榜，最高片酬的女演员已经排到10名开外去了，前十名无一例外不是男性，甚至排名第二的那位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来拍戏了。而这个圈里其实有很多很多很多女性工作者，她们以性别堆出了部门领导，比如化妆行业，比如造型设计，但是其他的方面几乎全是男性的天下。就连经纪人，我们女性经纪人也遭受比男性经纪人更多的性别歧视。在酒局上总是不断被那些上位者说教，说什么，不喝酒谈不了生意啦之类的。理姐手腕硬，手下的艺人基本没有受过委屈。据我所知，从小演员到小经纪人，就没有没遭受着圈内男性的骚扰甚至侵犯的。”
贺贺停下话头，喝了口水，三人原本以为她会继续说，但她却停在了那里。
“确实，我们身为女性，其实应该是最知道女性职员、女性演员处境的。”林斯感叹道。
“贺贺说得很棒，但是我想再多嘴一句，贺贺刚才说的那些我觉得更多是权力的结构不平等导致的，性别不平等是其中一个面向。一些女性走到权力的顶层，难保不会向那些男性一样为人处世。说这个也不是说女性主题的作品方向就不做了，因为即使可能未来存在那样的情况，即使可能存在你我之间，我们都要保证当下的表达权，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
“这个问题先搁置一下，看撞上来的第一个项目是什么吧？注册公司这件事情上还有得忙。”
为了确保注册公司这方面的万无一失，林年借用了林斯公司的法务，三个人头对头，确定好了公司类型（女性主题算是一个方向，并不涉及注册公司）、名字、注册资本、股东及出资比例。
“这一步确认无误，是不是就可以提交申请了？”林年问道。
“我记得提交的材料有个住所使用证明，就是我们得先有个办公场地。”谢理在这方面经验还算丰富。
“这是要准备的材料。”
法务将类别打印了一个清单，主要材料都需要林年来准备，比如她作为法人的身份证及复印件，住所使用证明等等。
“那就先别着急提交。”林年看着面前的材料清单，“这两天，贺贺跟我去朝凤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大楼可以作为我们的办公地点。然后其他材料法务这边可以先准备起来，回头找好地方以后，直接签字就行了。”
虽然找房子的事儿，林年很想交给别人去做，可是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亲力亲为，终于在一个月以后找到了理想的选址，地方在朝凤区的诗仙桥附近，曾经是供暖厂，现在改造成为商务园区。林年相中的是一个三层的小楼，每层面积大约有400平米，三层加起来也有1200了，差不多，大了租不起，但是再小也不合适了。虽然他们的公司刚起步，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个部门应该有独立办公的区域。
忙碌之余，贺贺替林年筛选了几个本子递过来。
“瞧我这脑子，”林年看着面前的几个本子，“我忘记跟你说，大概半个月前乐乐刚给我递了她的第三个本子。打磨了得有七八年之久了，在《归来》之前她就跟我讲过这个想法，拍完《归来》以后才正式动笔，中间经过好几次推翻重写，现在她终于完成剧本了。”
“啊，五年就打磨一个剧本啊，不会很抓狂吗？”
“抓狂肯定会的吧，不过我看她也没有在这个剧本上吊死，中途接拍了一部商业电影。这才对嘛，要是老是在一个事情上死磕，反而难以发现剧本的问题，只有完全抽离出来，回头再看，才能发现改进的地方。”
“所以这个剧本是关于什么的故事呢？”
“之前她只告诉我是关于‘欲’的故事，我先卖个关子，说到‘欲’，你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性吗？”
“这是其中一个方向，还有呢？”
“欲望。”
“对呀，什么欲望呢？”
“emmm，既然是欲望，那范围可广了，什么都可以是欲望啊，食欲是欲望，想要变美也是欲望，躺平是一种欲望，挣大钱也是一种欲望。”
“欲到极致是什么？”
“是什么？”贺贺猜不透林年的想法，重复着她的问题。
“是癫狂！是疾病！”
“所以乐乐姐到底是讲述的怎样一个欲到极致乃至癫狂的故事呢？”
“你看过《蝴蝶效应》吗？男主不断回到过去试图改变自己或者他人的人生，结果总会引起完全不同的后果。或者你知道《土拨鼠之日》吗？就是主人公陷入一个时间循环，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重启。或者你看了《沙花叶》了吧，是一部讲述多重时空下一对夫妻的不同人生的故事。这部电影初步定为《她身》，讲述的是一个女人在不同角色中的经历。比如第一个故事里她是一个‘交际花’，一个为了钱甘愿沦为欲望的奴隶的人，为了钱她会陪同富豪出游，并提供性服务。第二个故事里，她是一个歇斯底里的望子成龙的单亲母亲。第三个故事中的她又变成了一个靠吃播走红的网红，为了博得流量，一步步将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第四个故事里，她是一个被男朋友pua的‘恋爱脑’，在这样一段有毒的关系里，逐渐走向灭亡。”
“我怎么感觉每一个故事都可以拉长单独拍成一部电影了呢？”贺贺手里摊着刚刚林年递过来的剧本。“而且，这样的故事有一个主线吗？如果没有主线，这不就是单元电影的做法？我看快穿类的小说，主角一般还有个终极人物呢。”
“世界线的收束在最后，片名为《她身》，讨论的便是我们的身体。何为身体，我们每个人都有概念，身体不就是我们的存在吗？但是在身体之外，我们有着各自的灵魂，所以我们的身体又不只是身体，它可以超出我们自身，而向世界开放，而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其实是通过我们的身体才得以建立起来，通过我们的灵魂。”
“越说越玄乎了……”贺贺将剧本翻到后面，试图认真阅读一下后面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