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再开快点。”
听见霍斯礼不知道第几次催促加速，已经将油门踩到底的何旭面对眼下无疑是临近崩溃状态的霍斯礼，也不敢说已经不能再加速的实话。
而是再次应了好。
霍斯礼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此时此刻，英俊面孔上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慌张和崩溃。
一些衣料。
车子爆炸。
北郊墓园。
不管是哪个关键词，都那么可怕。
曾几何时觉得不会再害怕任何事的霍斯礼，这一刻，无以言表地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在车子高速通往目的地时的很多个刹那。
他想去。
又不敢去。
理智逼着他要过去。
可内心也有个声音不停地阻止他。
告诉他，如果真的看见那场面，他无法接受。
霍斯礼抬手捂住脸，头一回体会到极其强烈的心慌，他脸色惨白，眼睛却如同争夺猎物杀红眼的猛兽般赤红。
只是那眼神里没有分毫的杀意。
而仅有无尽的绝望。
车子逐渐减速，霍斯礼感受到猛地回过神，手却在脸前僵了瞬，这才将手拿开。
何旭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将他拉入当下。
“霍，霍总，快到了……就，就在前边。”
霍斯礼手彻底放下，瞳仁颤动着往前方看去。
看见前方景象，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更是犹如白骨。
前方火苗跃动，火势在灭火行动后比刚才已经弱了许多，但由于内部情况太不稳定，仍旧时而有复燃情况，太过危险。
刚才灭火的人员暂时撤离到一边，周围的人表情也都格外严肃。
有交警疏通着附近开过来的车，见到车子直接开过来停下，神色复杂地朝着这边走来。
“什么情况的？车子坏……”了？
话没说完，一阵疾风从交警身旁跑过。
太快，又高，惊得人心脏猛地一跳。
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去追，见人就那么直接往警戒线里钻，更是吓得眼睛都快瞪出来。
慌忙喊旁边的人帮忙：“诶！有人过去了快拦住他！”
又大声劝道：“同志！同志！你冷静点！你是家属吗？”
说着也奇怪，刚才听说就来了家属，那车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并不是京都本地的车，这怎么在京都这么多家属，还是朋友？
但不管眼下这人到底是谁，拦住他交警是认真的。
可很快就发现这人和之前的那几个不一样。
不仅如此，居然还敢…！
“诶哟…！”
一下子被推到在地，两个年轻交警眼睛都瞪大了，相视一眼，脸色是又红又白。
旁边的人看见这情况，也赶紧围过来劝阻。
“不能过去，这车不知道是不是被泼了东西，一直烧个不停，刚才还炸出来不知道什么零件，太危险了，你是家属吗？你要过去那怎么也等火彻底灭了才行。”
霍斯礼望着眼前一圈人，再次要将人拨开时，停稳车下来后去后边放了三角警示牌的何旭赶紧快跑过来。
他刚才是看见这边这么多人围着，知晓霍斯礼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才先赶紧去放了警示牌，以免后边有车开过来出事。
不曾想把霍斯礼的武力值给忘了。
刚才跑到半路看见霍斯礼一下子把他身前拦他穿着制服的两个身体精壮的男人直接撂在地上，何旭也是吓了好一跳。
“霍总，您冷静点……”
可话才说到这，一下就对上霍斯礼转头看来的那双充斥血色和痛苦的眼睛。
还想劝什么，话终究是卡在喉咙，半天没说出去。
这一刻的绝望、痛苦与崩溃。
没有人比霍斯礼更能体会。
刚才被推到的两个交警被同事搀扶着起来，本还想开口教育下，走过来一对上霍斯礼那眼神，顿时张开的嘴也蹦不出半个字了。
“这……这是家属吧，理解一下理解一下。”旁边的人拍拍被推倒的两人。
死者为大，事已至此，也没法不理解。
两人也没计较，但霍斯礼想要过去的行为仍旧得不到支持。
“请您节哀，但也请您谅解我们的做法，过去会伤到您，人已经去世了，活着的人就不要再有事了，还请您好好生活下去，等火彻底熄了，安全了，我们会让您过去。”
旁边的交警轻声说道。
何旭抬头看向霍斯礼，霍斯礼目光始终落在警戒线之内的车辆残骸上。
周围有风，一吹，残骸上火势又加大。
旁边很多植被，这条公路通往墓园，是明确划分为偏僻的道路，平时走这边的人很少。
旁边的人对准冒起的火苗，用灭火器灭掉，火苗再次复燃，再被灭掉，如此反复，时而有零件爆破一般从里边炸飞出来。
霍斯礼紧紧盯着眼前，将一幕幕收入眼底
用力到眼睛发疼发酸，忽然眼前一阵模糊，再用力去看，什么也看不见了，头脑一阵眩晕钝痛，向后栽去。
“霍总！霍总！（诶！同志！帅哥！）”
“快打120！估计是受刺激血压出问题了！快！”
“都说了，要在后边就安排人告知，不准开进来，封锁区域再扩大一百米，不能看见这场面！”
……
霍斯礼醒来时，耳畔还残留着先前晕倒时听见的声音，焦急的、懊悔的、担心的。
他撑身从病床上坐起，习惯性先看了看四周，发现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墙上挂了一个钟，这会儿显示十点。
但明显房间里明晃晃的。
不是晚上十点。
“醒了？”
刚后知后觉发现胃部疼痛异常，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紧跟着一道被大脑判定为熟悉的男音响起。
若是以往，霍斯礼会蹙眉，但此刻，他敏锐地发现自己此刻毫无情绪波动。
事实上若是此刻霍斯礼眼前有张镜子，他便能看见自己此刻是如何骇人的一张苍白脸色——那五官仍旧是英俊帅气的，可透着浓浓的病态般的苍白。
陆修远将手里装有温白开的一次性塑料杯和一包医用棉签放到床头。
“醒了就好，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说着话，男人瞅了他一眼，似是已经习惯地坐到病床边的陪护凳上。
下巴指了指水杯，“醒了就先自己喝点水，直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霍斯礼好像终于找到了一点情感反应，剑眉微微蹙了蹙，但很浅的程度。
陆修远无疑也是注意到了霍斯礼的不对劲，话在嘴里打了个转，那副企图让霍斯礼高兴些逗逗对方的语气也收了收。
转而严肃说出来：“现在已经是你昏倒第三天的上午十点。”
霍斯礼微微一怔。
陆修远话没结束，继续道：“你前天下午昏倒到现在，就没进餐，一直靠给你输的东西维持到现在。”
“别的我也不想多说，总之，你先喝点水，然后我让人送点青菜瘦肉粥什么的过来，你先吃点流食，好消化的，恢复下肠胃功能，当务之急，是你先把自己给稳住。”
说着话，陆修远又看了霍斯礼一眼。
眼眶却明显也有些发红。
转头的功夫，陆修远低声说了句什么，霍斯礼没听清，也没心思问。
转头看了陆修远刚才示意他喝的水，伸手去拿，才发现自己身体格外疲软。
塑料杯很轻，装了水也不如寻常一个有点厚度的玻璃杯。
可这会儿握起来，竟然费力。
颤抖着将一杯水喝完，送的餐也到了，陆修远站在旁边看了看霍斯礼，摇了摇头，便要走了。
谁知忽地，就被叫住。
“修远，你先联系人帮我查下那辆车。”
陆修远微抿唇回头，叹了口气，望向病床上的霍斯礼，表情很复杂。
“出事的那辆车是吧？我，我当天就找关系帮你查过了，那车啊，是套牌车。”
套牌车。
这个词霍斯礼自然清楚其包含怎样的含义——那是不法分子通过伪造和非法套取真牌车的号牌、型号和颜色，使本不合规合法获取的车，变为假“合法”的一种车。
而意识到这，霍斯礼因为陆修远这话开头那小半句亮起的眼中光，一下子灭了。
套牌车的这种行为早已被国家坚决禁止。
而且据他所知，这种操作……
霍斯礼灰暗的眸色里逐渐聚集起厚重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