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将崽崽交给公孙先生,坐于榻边饮茶:“殿下,燕国去岁出兵,意图魏之边境,魏太子领兵前往,夺三城,魏都暗桩传来信报,魏太子于今岁三月大肆调兵,往南万崇关集结,应是冲我楚国而来。”
崽崽离开父亲,闻不到桃花淡香,小鼻子煽动,嘴角往下压,略有些凶,挥舞手臂:“啊啊,啊,啊啊啊,啊!”
懵懂眼中含着情绪。
转头寻找楚时,方才凶狠的啊换成委屈,眼眶中的泪打着转。
公孙先生嘴角抽了抽,方才对着自己,他可不是这样的。
当真像极生父,变脸极快。
楚时望向他,眉眼柔和,崽崽瞬间眉开眼笑,用力过猛炫耀笑容,楚时摆手让奶娘将他带下去。
知晓父亲当真无心抱他,崽崽搂着奶娘的脖颈,眼巴巴望着,唤不回父亲眼神,便收回目光,转回方才略带凶狠的模样,绷着脸,不哭不闹。
坐在小床上,他望向守在一旁宫女,阿巴阿巴一顿掰扯,宫女要走,他支起脑袋,扭动屁股便要下床。
奶娘忙将他抱回:“哎哟,小主子,她不会说话,咱们不跟他掰扯。”
“咱们睡觉。”
奶娘有些愁,小主子从前奶乳时便与她不亲近,断了乳后眼中便只有太子殿下,若没有楚时哄,他宁愿熬着,也不愿睡。
性子倔强,孩子小,身子垮了可如何是好。
公孙先生迟疑片刻,道:“殿下,去岁魏太子曾递了国书,要见您,恰巧那时陛下在,便推了嘉和公主与其联姻,听闻魏太子大怒,扬言您若三日内不出现,开春便挥兵南下。”
“其后传递多次信件,央求殿下回信。”
那时殿下痛苦难忍,他如何能让这等消息坏了大事,遂瞒下来,后魏都疫病,魏太子收兵,此后无动静,他这才按下消息。
楚时抬眸看他,公孙先生忙跪下:“殿下恕罪。”
“先生起来吧,此事先生也有考虑,无妨,且容孤斟酌一二,一路舟车劳顿,先生下去休息啊,此事明日再议。”
公孙先生羞愧,迟迟不愿起:“殿下,是我糊涂,任凭殿下处置。”
楚时起身下榻,将他扶起:“先生不必如此,你便是不提,楚魏之争不过时辰问题,魏太子先行发兵,你我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公孙先生羞愧:“殿下……”
“没关系,我与魏太子的关系,并不能影响天下大势所趋,您不必自责。”
送走公孙先生,楚时独自斟一杯黄酒,温酒滑过喉咙,带着丝丝甜味,他望向窗外,竹叶瓢泼而下,水眸平静。
今日的酒格外辛烈,入喉发苦,楚时索性将酒一饮而尽,起身往偏殿走。
崽崽正磕着脑袋,端坐小床上,伸出胖手捧住脸,不愿睡,他困极,大眼睛定定望向门口,帘子遮住视野,只见下人行过礼后退下。
崽崽见父亲走来,高兴手舞足蹈,强撑着眼皮要抱,楚时将他抱起,怀中小人哼哼唧唧,眼中盛满泪花,委屈将脑袋一埋,泪珠瞬间滚落。
他撑起头,小声抽噎。
楚时抱他往榻边走,给他擦泪:“阿霁等不到父亲吗?不哭。”
楚霁抱着父亲手指头,抬头看他,哇哇大哭。
楚时一愣,自他出生,便从未哭的如此伤心,将崽崽搂进怀中,轻拍后背,传今日伺候小太孙的宫人。
奶娘跪在地上:“启禀殿下,方才嘉和公主来过,奴抱着小主子出门,恰好碰上,公主便抱了会儿小主子,奴一直盯着,并未有不妥。”
楚霁将脑袋埋进楚时胸口,泪水沾湿衣襟,染上自己痕迹,便止了声,伸长胳膊,要楚时看。
楚时握住他努力的爪子,将衣衫拉开,胳膊上有几处红印,不似刻意为之,像东西压的。
孩子嫩,这一碰,便上了痕迹。
崽崽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楚时,不会表达,要的却不少,他要父亲吹吹。
楚时卸下一丝紧张,应他要求,低头吹吹,楚霁笑开颜,将拳头塞进口中,嘴角咧到耳根,搂住父亲脖颈,困的眼皮直往下掉。
不忘笑两声,表达开心。
楚时眉眼温润,神色柔和,轻轻拍背,哄他睡觉。
待他睡熟,楚时这才起身离开。
楚帝昨日便知楚时归来,今晚迫不及待摆驾紫微宫,进门时,恰巧遇到楚时,浑身担忧收敛,他睨着楚时:“这些时候都去哪了?一国太子,东奔西跑,可还有储君的模样!”
楚时拱手:“父皇。”
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楚帝拂袖往屋里走:“朕听说你身边带着一孩子?孩子的母亲是谁?你此去……”他打量着楚时周围,语中略带警惕嫌恶:“可有沾染上什么人?”
下人为楚时抬来椅子,楚时掀袍坐下:“阿霁是孤的孩子。”
楚帝一哽,有心想要解释他并非意有所指皇后,见他面容清冷,眼中波光平静,一时无言。
内侍监在一旁看的着急,顾不得尊卑出声道:“殿下,自您走后,陛下忧心忡忡,担忧您身子有碍,您看,陛下忧思过重,瘦了许多。”
楚时抬眼对上楚帝复杂眼神,起身拱手:“父皇保重身子。”
楚帝面色不虞,转而责怪内侍监:“你与他说这些做甚,太子为国为民,便是不重孝,也无伤大雅。”
话落,楚时在内一齐沉默。
楚国重礼,礼中之重便是孝,楚帝怏他不孝,胜之痛骂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内侍监往后退些,将头垂低。
楚时不愿与他阴阳怪气,便挑明正事:“父皇,楚霁是孤的孩子,便是大楚太孙。”
“生母不详,朕如何承认这个孩子?”
“生父健在也并无不妥。”
楚时知晓他这是等待自己服软,任他极尽羞辱,以诚意换之。
楚时不愿与他争执,起身便要离开:“父皇,儿臣告退。”
楚帝骤然发难,厉声呵斥:“你给朕站住!如今翅膀硬了,便敢如此忤逆朕!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你那母亲教的好,竟教出教出个寡廉鲜耻,不孝不悌的子弟,你日后,如何做这天下表率,如何坐的稳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