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闻尝胆,不曾妨刮骨’
那宣纸上的字力透纸背,行云流水,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一番风骨。
时亲点了点‘不曾’二字前面,意味深长道:
“饮酒不曾妨刮骨,讲的是刮骨疗毒时,也不妨碍饮酒作乐,你少写二字。”
单秉意看向她,目光漠然:“主上往日只会杀人,何时会这些?”
“我自然会,从前是光顾着和你欢好,也没注意你写的这些哀词烂调。”
她一番话说得又傲又露骨,成功把单秉意激怒。
他正要把这张纸也扔掉,却被她一把按住。
她指尖偏移,放在‘只是’二字前面点了点:
“把句子写完整吧,报仇只是闻尝胆,你在我面前连报仇二字都不敢写吗?”
单秉意的手微微一颤。
他抬眸看向她,手里的笔越攥越紧。
“别紧张。”
时亲把他的玉牌放在桌上:
“我知道你想报仇,可你又没这个能力,所以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
单秉意冷冷盯着玉牌,目光幽深:“你是在羞辱我吗?”
天地良心。
她是发自肺腑地在给他自由度啊。
但她又不能ooc,她只能一边端着姿态一边放宽政策。
她都把玉牌摘下来了,还不够尊重他的吗?
时亲干脆甩袖,将桌案打碎。
“那你别写了。”
她得换个办法,不能让他天天写字憋着。
文字的力量是很大的。
她能从地上的废纸中看到他滔天的恨意,这种情绪会越积越深,最后爆发。
“跟我走。”
时亲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发现他没有跟着的意思。
她抬起手,捏出一张符:“别逼我硬控你。”
单秉意目光落在那道符咒上。
那是一道极为恶毒的控制类符咒,被贴上的人会意识模糊,听从别人使唤。
即便符咒摘下,被贴上的人也会浑浑噩噩,如同痴儿。
单秉意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她真是会用各种手段折磨他。
但他只能忍着,迫于压力跟她离开。
时亲所住的庄子没有名字,但三界的人都称这里为魔庄。
她是这里最大的妖魔,踏入她领地的人尸骨无存。
在世人的印象里,这里阴森可怖,满地人骨。
其实不然。
庄上处处种着绚烂鲜艳的花朵,搭起错落有致的亭台,再引出清澈见底的泉水溪流。
目之所及,干净整洁,令人心旷神怡。
时亲走在前面,穿过花园,来到后山处。
再往前走一段路上山,就是她闭关修炼的洞府。
身后传来清越的嗓音:
“主上刚闭关出来吧。”
“是,心里惦记着你,闭关就出来了。”她停在一棵柳树下,折下一条柳枝,随意摇晃着:“想问什么就问。”
单秉意摇摇头:“没什么。”
时亲眯起眼睛。
这人心思太深了。
怪不得见她虚弱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给她砍了,一句废话也不讲。
但他不说,她可以主动提。
“你昨日是不是去找过我?”
“未曾。”
时亲走到他身前。
他比她高出许多,仪容端正,犹如冬日寒霜,有着无法触及的疏离感。
她拿着纸条逗弄他的脸颊,迫使他偏开脸庞,又痒又不能躲。
直到他颈侧耳根开始泛红,她才慢悠悠地停下来:
“以后不要再去找我了,这是为你好。”
他目光闪烁,却什么都没说。
她接着道:“我修习的功法,有一弊端。”
提到这个词,单秉意这才看向她,等着她接下来说的内容。
时亲如他所愿: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不受控制,生出杀欲,所以我干脆声称闭关把自己关起来。”
“我昨日察觉到你来,控制了许久才忍住没杀你。”
“你若是下次再来,我可不保证我能控制得住,小心我直接送你和你家人地下团圆。”
她把柳枝扔在他怀里,转身继续往前走。
单秉意把柳枝扔到一边,他看向前方窈窕的身影,半信半疑道:
“主上杀得人还少吗,为何要控制?”
她回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我家,我的庄子,我当然不想把这里毁了。”
以她的修为,尽全力时可移山填海。
别说毁个庄子了,想要屠城都不是难事。
单秉意不知她的话能信几分。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提及这些。
没有羞辱,没有贬低,只是聊一些平常话。
就在此时,远处一道黑雾袭来。
周围的空间有一瞬间轻微扭曲,接着一道黑衣身影出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鹰煞单膝下跪,冷静陈述:
“主上,二十名男子已安排到后厢房,其中,大宗门弟子三人,民间贵公子二人,散修五人,其余皆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家,相貌上乘。”
时亲怔了一下。
夺,夺少?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沉默,鹰煞将头垂得更低:
“属下有罪,仙门难入,未能全部抓来仙门弟子。”
他低头时,露出后颈。
他整个后背被豁开了一条大口子,血肉翻起,触目惊心。
时亲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么能伤成这样。
“你先下去疗伤吧。”
鹰煞抬头,面庞坚毅:“是属下办事不力,应当领罚。”
时亲真怕他下一秒又抬起一枚钉子。
“挺好的,或许民间男子别有一番情趣,功过相抵,你下去吧。”
“是!”
黑影一闪,鹰煞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单秉意目光毫无波澜,对这般场景司空见惯。
时亲捉摸着,想要刷感激分,先要改变一些刻板印象。
她有了新主意。
“秉意,你随我一同见见那些新男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