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丨群体性的炼狱
能够观测外部的手段被一层层积累覆盖的「薄膜」所遮挡，直升飞机的驾驶员不得不间断性地从雷达网络与卫星监视中获取自身与友方的位置，以避免可能的碰撞事故。在耗尽了弹药、可自由裁量范畴的油料、理智与心力之后，终于失去继续下去的手段：
“哪怕是在降落的路程上，螺旋桨也会不断杀死它们的吧？”
这些生物体估测的平均体积只略大于拳头，不说直接相撞，被气流刮到一下，也可能因为无法保持姿态跌落而殒命……可是它们太多了！
也许是他的表情有些吓人，就连缸中那非人的生物都感受到了这份情绪，几人都听到那淡漠的电子合成音拉高了一些响度说道：
“数量上的问题并不大，天然气团块燃烧的热值是固定的，剩余逃逸的个体很有限。以及我认为这种抵御并利用高温的生物机制将耗尽它们的潜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许其均是能且仅能以这种方式来汲取能量。只是防治一定范围内火灾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
全部手段耗尽，却无法在五感或报告文书上获得肯定，没有人来夸奖他，没有那一句「你做的不错」，这样积累下去的挫败感，怕是只有圣人能坚持个一时半刻：很难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这个事实：
“我刚刚做了一个临时的‘生命探测’元件，绞轮处似乎有几个个体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被同伴的身体牢牢黏在了当前位置。它们散播的讯号都很相似，如果能顺利带回去的话，群体性的弱点也会被找到……所以，不必消沉，士兵，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做完呢！”
在大多数场景中，「主观能动性」可是拥有-40%~140%不稳定收益的重要项目，既然可以进行干涉的话，泽冉自然要将相关变量调剂到最好——至少不要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继续向左侧靠近了！友方的位置就在那边，再靠近一点就会爆炸（）
被镜片覆盖的眼睛不会被他人看见，但驾驶员通过肌肉的紧张程度变化，却能理解到那里面重新有了光……旋即扭动了操纵杆，以相对平稳的姿态逐渐靠近地面。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在充满神性光辉的拼色琉璃瓦之前，那位大人正在缓步走上高台。在他的手中捧着一本简单的线装书，很薄，看起来一共也没有50页。
他将自己手上的物件放在了高台的支架上，过去曾用于放置《圣经》的位置，让第一缕晨光将其沐浴洗礼，一看就是和原组织相似的架构——试图让愚人们惊讶于，屈服于一个至高的虚幻对象的伟力，而后通过解释权的垄断为组织成员谋求好处……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那道身影在逐渐旺盛的光下变得模糊，他身上没什么可以反光的饰品，于是在对比下显得愈加黑沉：
“有人总是对我们说：「你不干，有的是人来干」，我们暂时忍耐了，因为米饭和面条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所以必须用劳动来换取生存的权利……可是那些要求越来越过分，其中大多数人的时薪不过才区区几块钱！除去必要的住房与取暖开支，每天付出十多个小时劳动的人们，却只能依靠煮挂面来活着——这是应当忍耐的嘛！”
煽动性的言论，任何一个看过心理学书籍的门外汉都可以随便写出来，然而谎言终究只是谎言，明显与现实逻辑和个人经历有巨大冲突的内容根本上是无法引起强烈情绪的共鸣的：
“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人应当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只右臂与竖直线呈现50°夹角伸向前方，于是在建筑的内部，许多影像在烛火的映照中凭空出现，将好像书页的东西贴满了四周，以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其上的内容：
【关于‘退休退伍帮扶净支出归零计策’的一些调查报告与证明】
甚至有录音内容明言道：“以人口普查的平均年龄期限加上一点数字，不就能绝了这帮蠹虫对大锅饭的觊觎？（嘲笑声）咱们是喜欢整数的文化，就暂定设置为75周岁吧……”
于是在场之人无不圆睁怒目，失去了眼球的瞎子也努力瞪着空洞的眼窝。他们就好比夏季干燥的火药桶子，只等着一声令下，这股无法发泄的劲力就将爆炸出去。
砰——喇~噼哩啪……
在他身后，原本放射出「上帝」格调的拼色琉璃瓦霎时间破碎一地，一只巨大的节肢动物闯入了会场当中。人群本是想要慌乱的，不过看到距离最近的那位大人岿然不动，他们心底的恐惧也渐渐平息下来：
可以看到其头腹部拥有两对淡红色的翼，每一只单独拎出，似乎又由上下两层一定程度上错开拼合而成，就像是蝗虫的结构；祂后续的分节均是相似配置，被服铁灰色硬壳并生着两只尖足，只是越往后方就显得更加小些。
“这是先行者为我们留下的遗产之一……”
他伸出手，于是那巨兽近乎乖巧一般，俯首趴下，当背部暴露于人们视野中的时刻，总有几人幻视其发出了十字星样的光芒：
“既然其选择将收购价格压到那么低，不让生产者活；又把消费价格涨到那么高，不准消费者活。那我想要告诉食腐的东西，你不让我们活，有的是人准我们活着！”
一些人的情绪被瞬间引爆喷发出来，然而就在高台上，那本诗集的作者，位于光晕照射不到位置，本来正在沾沾自喜的诗人，却在此刻猛然转醒。那一刻，他仿佛感到冬天的光带着温度，钻入了自己的脑髓一般：
「本来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做法，流血太多了……人类不应当组织对同族的虐杀行为，不因为有人先破例就改变规矩。但是现在看来——」
「这个家伙，怕是与某些势力达成了交易！？他真正的目的与‘拯救’，‘公平’，‘生存’恐怕都是毫无关系，而是想要将水搅浑，售卖这份‘混乱’吧？」
“而且，能变出无数粮食的「天使」，不应该是这种用法！”
即使叫喊出声，在同质化且高度癫狂的集体主义声浪中，诗人的声音无法传播出半寸便被淹没。人们井然有序的互相簇拥着，也限制了个体的步伐，不可离开，不可规避，他不得不看着人们一个个走上高台，与那明显战斗特化的「天使」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