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罗刹海市（二）
“虽然我们看到的世界都是虚像，但我们走过的路却是真实存在的。眼见不断迈步为实。也许我们将所有走过的路线一一画出，就能找到破绽，发现幻象与真实结点。你看这里，我们是从矿口进入的。”
齐铁嘴说完，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圆圈，在圈内写上“矿口”，又顺着圆圈走来折地画了几条线。
张副官对着路线图端详了半晌，思忖道： “二爷带我们进入矿口之后，我们的墓道行走，进入到第一个墓室，墓室里有块石碑，再往里走就是陨铜。”
齐铁嘴再顺着矿口勾画了一条长线，描摹出一个长方形的石碑，还原出陨铜的朝向，取出一枚铜钱放上去，然后顺着陨铜继续画线，朝左边画了一条线，放下一个钱，又朝右边扭去画了一个圆圈，放下一枚铜钱。
张副官看着这幅图，不由得揉了揉眉头，图上的线路密密麻麻交错着，但所有棒路的方向都与之前他们进入矿洞入口的方位背道而驰。
齐铁嘴摇了摇头，边说边画，“所以，当时我们误以为的出口，不过是陨铜管流的一个岔路口，我们从第一层世界出去，以为回到现实，实则不然，我们不过是从繁一层世界坠入到第二层世界??”
齐铁嘴继续顺着一条线路画着，那是极短的一条线，他在一个小房子上写下了“白乔寨”三字。仔细打量起这幅画，齐铁嘴蹙眉出神，总觉得似曾相识。
张副官看齐铁嘴一反常态的认真，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笑什么？”
“你画图的姿势和神态与佛爷极为相似，难得看到你这么认真的样子，我实在有些不习惯。”
齐铁嘴猛然一惊，转过头死死盯着桌上的画， “你刚刚说什么？”
“说你认真。”
“这我知道，我说的是上一句。你说我和佛爷画图的神态相似……”
齐铁嘴握着的毛笔的笔尖滴下了几滴墨水，墨水在纸上晕开，化成一团团黑点。！他忽然想起了张启山当日手拿半截木炭，在地上疯癫涂画的样子，难道彼时与此时，真有某种巧合？
“八爷，墨染上了。”张副官提醒道。齐铁嘴看着桌上的画，吓得魂不守舍，赶忙把毛笔丢在一边， “这图和佛爷当时画的图画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张副官凑上前去，看着桌上的画，用手指顺着路线指了指， “难道佛爷早就知道这一切？”
“未必，但佛爷一定知晓些什么。你想，这个世界就是陨铜所化，而坠落的三块中陨铜，有一块被张家收了，而佛爷又出自东北张家，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帝引擎彼此。”
张副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只能先去佛爷养病的地方，把那捆围分我到。”
齐铁嘴将图纸慢慢举起，小心地翻卷，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我们困在阴相里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上面情况怎么样了。”“我说了我要下墓！”
陆渊办公室里，贝勒爷高声嚷嚷着。然而陆渊充耳不闻，独自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
贝勒爷一脚踩在沙发上，劈头盖脸地质问： “你凭什么让一个洋鬼子下墓，不让我下幕？”
“贝勒爷身份特殊、局势动荡，我劝贝勒爷最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跑比较好。”
“那你把张府的守卫给我撤了，成天在那里监视别人，算什么本事！”陆渊一把将报纸放下，“张启山一日未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好、那你让我下墓，我把他们都给带回来！”陆渊见贝勒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便知道多说无益，示意随从将先前裘德考展示给自己看的器皿拿过来。
“这是什么？”贝勒爷不明就里。“墓里面会吃人的头发。”陆渊答道。
贝勒爷马上将头缩回来，退得远远的。
陆渊心满意足地摇了摇手，随即又把器皿撤下去了。
“陆长官可不要以为我好糊弄，我也是看了不少书、去过不少地方的。这种东西，我听都没有听过。”
陆渊轻蔑地笑道： “我骗你干什么，你要去送命，我保证不拦你。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你得先给我写个说明，若是你在墓里面出了什么意外，不能让你父亲怪在我头上。”
贝勒爷咬了咬嘴唇，气呼呼地说： “不下了，不下了，我还是安心在墓上面等着他们吧。”
贝勒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不过我可告诉你，张府众人有我贝勒爷罩着，你可不要起什么坏心眼。”
齐铁嘴、张副官两人来到张启山养伤时住的农家院子，查看后院环境。只见墙面、地面甚至水缸上都用炭笔画满了诡异的字符和图画。
齐铁嘴长舒一口气，“万幸还在。”
张副官心急火燎，向前跨了一步，一不小心踩在张启山所画的图上。
齐铁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别乱走，你还记得佛爷曾发疯似的保护着这些啊。让我们靠近半分吗？我想这些画虽看似乱杂，但其中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张副官立刻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于是齐铁嘴蹑手蹑脚，热着睡觉沿着画与画的缝隙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
少顷，齐铁嘴拿出怀中的画，展开与他上的画进行比对，若有所思。
张副官看得心急如焚，“八爷，找到了吗？”
“别吵！”张副官悻悻地不敢言语，却见齐铁嘴的眼神忽然定住了。
“找到??找到了，就在我们脚下！”
齐铁嘴连连朝后退去，看着满院子的眼睛和字符，惊诧道，“原来，我们不过是处在这块巨大地图的一角罢了，这地图应该给含了整个幻境，定是我们走出这个世界的关键所在！”
齐铁嘴蹲坐在地上，一边对照着路线图看，一边念念有词，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齐铁嘴纵然全神贯注，张副官却一句也听不懂，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起来，不经意地抬脚走出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妙，连忙站定，却见齐铁嘴歪着头认真端详着张副官脚上踩着的画。
“你说为什么这个路线图的另一端，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雕像标记呢？”
齐铁嘴看着地图上的奇怪符号和雕像标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脚下的雕像标记走到另一个雕像标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一为四步，二为三步，三为六步??”
“八爷，你是想丈量这些雕像的距离吗？”
张副官似懂非懂地问。齐铁嘴点了点头， “这些雕像标记绝不可能是佛爷随意画的，我看这方位很像伏羲八卦的摆法，我先丈量一下，看是否能够找到风水归位的诀窍。”
“可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画上的雕像，不知道这些雕像实际上在何处，也无法让它们归位啊！”
齐铁嘴嫌弃地看着张副官，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你跟着佛爷这些年学了些什么。既然是幻象所化，心中所想，你怎么就觉得我们一定找不到这些雕像？”
说罢，齐铁嘴从身上撕下两条布条，一条递给张副官。他见张副官仍一脸狐疑，便说： “别问为什么，跟着我做。”
只见齐铁嘴用布条蒙住双眼，卧倒在画上的一个雕像标记上。张副官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仍半信半疑地照做了。
两人面对面卧倒在地，齐铁嘴开始喃喃自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知过了多久，也分不清黑白昼夜，齐铁嘴猛然惊醒，摘掉眼前的市条，发现自己果然卧倒在一座货真价实的雕像前。
他喜形于色，摇醒了张副官， “怎么样，我说了，这方法有效吧？”
张副官惊愕不已，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八爷果然有本事，不过，咱们下面怎么走？”
“蒙着眼睛，跟我走。”
齐铁嘴神采飞扬，和张副官又蒙上了眼睛，念叨着，“一乾、二兑、三离、四震，走前三、左四。”
须臾，两人扯掉布条，猛然发现前面已无路可走，脚下已是悬崖。
齐铁嘴吓得一时腿软，踉跄着差点坠下去，被张副官一把拉住，“八爷，你确定这法子有效吗？”
不料齐铁嘴竟然咬牙说道： “蒙眼睛，再走！”
张副官见状，颇感无奈，自知眼下也只能舍命陪君，“也罢，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条命就给八爷了。”
“五巽、六坎、七艮、八坤，走上五，右七??”
远处，张启山在雕像前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一阵熟悉的哭喊声忽然传来，让他猛然睁眼，只见齐铁嘴和张副官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佛爷！佛爷！”张启山难以置信，连忙起身相迎。
齐铁嘴也不寒暄，猛地抱了上去，“是佛爷！真的是佛爷！”
张启山苦笑道： “辛苦了。”
齐铁嘴眼珠一转，一把推开张启山，又发起了脾气，“你说你早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为什么不早说，你早就知道怎么走了是不是？那你去追二爷，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幻境中。你明明知道是幻境，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要是没有张副官在，我估计魂都没了……”
张启山连忙摆手，一头雾水，“停停停，老八，你说的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佛爷，您就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二爷呢？”
齐铁嘴朝张启山身后看去，却空空如也。
“实不相瞒，我顺着二爷走的路线，找到了山洞，看见二爷留下的血书，上面不停写着‘醒过来’的警示，但我探究寻找了一番，始终没有找到二爷……你刚刚说我都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意思？”
“佛爷，您之前不是在白乔寨画过这幅地图吗？”张副官问道。
张启山眉头紧锁，“我何时画过地图啊？我病重的时候浑浑噩噩，还有力气画画？”
“那地图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副官越听越觉糊涂。
齐铁嘴踱起步子，思忖片刻，判断道： “罗刹海市————这个世界由我们的心。化，我们没有办法到达没有去过的地方。但佛爷既然能够画出这个世界的地图，明他肯定是在很久以前来过这里，可惜如今他都忘了??”
“老八，你既已经知晓这个世界的规律，能找到出去的法子吗？”
齐铁嘴闭着眼，摆了摆手， “让我想想。”
“我们怎么找到二爷呢？”张副官也问道。
“我想，二爷既然能够留言预警，那就说明他早已参透了此地的玄机，只是不知该如何出去，想来已经陷入了心魔乱局之中。”张启山听罢，叹了口气。
齐铁嘴走近雕像，仔细打量起来，“只有逆转乾坤，将这些雕像重新排列，破坏掉这个罗刹海市，我们方可离开。”
张启山点点头， “不妨一试。”
“不过，转动雕像的过程中一定要万分小心，一旦移错了一个雕像，我也预估到会产生什么后果。我们可能永远被困在陨铜所构建的世界中，无法出去。”齐铁嘴担忧道。
张启山却大笑起来，“老八，我信你，你不是还没替我算卦吗？等出去之后……”“出去也不算。”
齐铁嘴走到两人面前，正色道： “等会儿闭眼，你们听我说的方位和步数，跟着我走。”
张启山和张副官郑重地点了点头，一齐默默闭上了眼睛。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这次我们走庄二，右七……”
很快，三人来到一座雕像前，共同使力将其转动，顷刻间只见周遭浓雾弥漫。齐铁嘴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我们转对了，继续走。”于是三人如法炮制，又依照齐铁嘴说的步法，去转动了另外两尊雕像。转到第三尊雕像时，浓雾再次笼罩起来。
众人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却依稀看见一人如行尸走肉般独自穿梭在浓雾中，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着。
那人正是二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