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子缓缓转过头,眼中满是苦涩,轻轻点了点头:“虫虫,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个洞,怎么填都填不满。每次想到她,我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不称职的娘。”
春虫虫心疼地抱住她,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春晖姨,别这么说,你肯定有自己的难处。说不定有一天,你能和她相认,把这些年的苦都告诉她,她一定会理解你的。”
女子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吧。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能有能力保护她,她就不用在没有娘的环境里长大。我错过了她太多的成长,那些她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的瞬间,我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春虫虫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姨,虽然你没陪在她身边,但她现在过得很好呀。而且你看,你在我小的时候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就好像你也在陪着她成长一样。”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虫虫,你总能说出让姨心里好受的话。或许,这就是上天让我遇到你的意义吧,让我在对她的愧疚中,能少一些。”
春虫虫歪着头,笑嘻嘻地说:“那以后我就多陪姨说说话,姨要是想她了,就把对她说的话,说给我听。”
女子紧紧握住春虫虫的手,仿佛握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好,好。虫虫,谢谢你。”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吹起了她们的发丝。春虫虫靠在女子的怀里,感受着这份温暖与宁静。忽然哟的一声,那女子和春虫虫赶紧回头。
此时却见到那个皇帝不知何时早已站在那不远处的廊下。他的身子一歪,好似差点从台阶上跌倒。这时福喜公公赶紧扶住他。而那个女子也赶紧戴起了面纱站了起来。
这一次那皇帝却不是走向春虫虫的,而是走向了那个女子,他的神色惊慌诧异,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许久他才低声问到:“你是谁?”
那女子赶紧跪下,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之间,恭恭敬敬的说道:“回禀陛下,民女莫春晖,是莫家的医女。”
可是那个皇帝却在嘴里念叨:“你会唱阿娘谣?你也会唱阿娘谣?”
那个女子低声回答:“这是莫夫人教我的,我会唱并不奇怪。”
听到她的话,那个皇帝沉默了,他怔怔的站在那,许久才开口:“原来是莫家故人,那就不奇怪了。”他说完回头看向春虫虫,温声问道:“虫虫,好些了吗?”
春虫虫站起身来,福了福身,轻声说道:“谢父皇关心,儿臣已经好多了。”
皇帝微微点头,目光却又忍不住飘向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似在回忆着什么,又似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
“起来吧。”皇帝终于收回视线,对着女子说道。女子缓缓起身,依旧低垂着头,不与皇帝对视。
“莫家……”皇帝轻声呢喃,“当年莫家满门忠烈,朕也想过护他,只是时局不许,实在可惜。如今见你,倒也勾起了朕不少回忆。”女子心中一紧,不知皇帝此言何意,只能默默听着。
春虫虫见气氛有些凝重,赶忙说道:“父皇,春晖姨医术精湛,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悉心照料,儿臣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皇帝微微颔首,“如此,倒是朕疏忽了,你对公主悉心照料,朕理应有所赏赐。”
他说完,看向那个低头的女子,许久才说道:“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那个女子又复而跪下,恭声说道:“民女能为公主诊治,是民女的福分,民女不敢要任何赏赐,民女只盼公主健健康康。”
皇帝沉声说道:“朕已发下皇榜,能为公主诊治的,赏万金。君无戏言,等公主安好,朕便赏赐与你。”
他说完走掉了,或许是他太忙了吧,能在这里稍作逗留,已经足以表明他对她的重视了。那个女子谢了恩,目送着他离开。只不过她好似并没有丝毫的欣喜。
反倒是在眼底多了些许破碎的光。往事涌上心头,她只觉得心口疼痛难耐。她努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在春虫虫面前失态。
春虫虫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春晖姨,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虫虫,姨没事,只是突然有些累了。”
春虫虫心疼地扶着她,往屋内走去:“姨,那您快去休息吧。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又受了些惊吓,肯定累坏了。”她任由春虫虫搀扶着,脑海中却不断闪过往昔的画面。
那一夜他是那般的粗暴。那一夜之后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她是名门闺秀,可是她听到的却全是污言秽语。仿佛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放浪形骸。
她被顾家抛弃,没有人来关心她,她的绝望难以言述,她将死的时候,是莫夫人找到了她。那一夜的雨下的很大,仿佛天地间挂起了雨帘。
因是顾家弃女,她无处可去,是她的姐夫莫将军对她说:“小妹放心,只要有我莫寒山在,我定然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话像是她的主心骨一般。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听到了风声,他在满城找他。可是她却觉得讥讽,她最难的时候他在哪?她将死的时候,他又在哪?
他是皇帝,他有着滔天的权势,可是她怨他,恨他。她和莫将军说:“姐夫,我想走,我不想被他找到。”
莫寒山没有说话,他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声,然后他把她安排到了庄子上,可是她还是被他找到了,就在她快要生下她的时候,她被找到了。
她冒雨逃跑,他在后面追她。还是莫寒山救了她,她顺利的生下了她,可是莫寒山却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一尸两命。他问她:“后悔吗?”
她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不后悔,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愿意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顾锦书,她只求,从今往后再也不见他。”
又是莫寒山帮了她,从此以后她叫莫春晖,她取这个名字是想等着她的女儿叫她一声春晖,好似也在叫她一声娘。然而随着她一天天的长大。
她又听说了他在不断的画着一幅画,一幅海棠花下,一个红衣女子的画,她怕了,她求莫寒山带她走。可是她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