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妄芜推脱不掉两位老者的善意,她又合计了一下路程,走水路确实要近些,于是就同意了两位老者的建议。
江面上,撑船的老伯一边唱歌一边划船,唱累了就停下来问宋妄芜些问题。
“我瞧着姑娘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家里可有适龄的小伙儿子婚配?”
“... ...没有。”
“可惜喽,姑娘长得着实俊啊,我还以为求亲的人会踏破门槛,没想到竟然没有。”
“那姑娘心中可有喜欢的小伙儿?”
“喜欢... ...是什么意思?”
“喜欢?嗨呀,你倒是问到我了,喜欢... ...喜欢就是想和他一起生活一辈子,然后和他生小孩吧?”
“就像我和我家老婆子一样。”
“有。”
“哈哈哈哈,那小伙子俊吗?能被你这样俊的人喜欢的人,应该和姑娘你一样俊吧?”
“俊。”
“改明有机会,说不定老夫也可以见见他,看看姑娘你的眼光。”
船在这样的谈话中也渐渐靠岸,宋妄芜率先下船,然后回头看向那位健谈的老伯。
“没机会了。”
“他死了。”
老伯愣在原地,手里的船桨也“哐当”一声掉在船上。
他抹了一把眼睛,无声地叹息:“姑娘啊,节哀。”
“我老头子刚刚就不该问那么多有的没的,你... ...好好保重。”
在宋妄芜走后,老伯的身影逐渐虚无模糊,他仰头看天:“真奇妙啊。”
“情爱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
在老伯彻底消失后,上方飘下来一片叶子。
其实祈愿符并非不能更改,为了将两辈子的时间融合,世界之树询问了江岐的愿望,为他更改了祈愿符上的所有内容。
它变作老伯来到现实世界,也只是为了来看看宋妄芜过得是否很好。
现在看来,似乎还不错,起码确实平安。
至于什么喜乐,这不是它可以控制的。
江岐的离去,其实已经带走了宋妄芜很大一部分快乐。
宋妄芜一个人回到了他们的小屋,那里似乎被人特意打扫过,宋妄芜走了这么多年,屋子依旧很干净。
两只小猴子拿着扫把,“噗嗤噗嗤”的扫地,在见到宋妄芜以后,其中一只猴子叽里呱啦的呜呜呀呀一大堆,看上去很兴奋。
“... ...什么玩意?”
“呜呜呜呜呜(翠花姥姥,这就是你说的恩人吗?)”
“呜呜呜嗷嗷(是啊是啊,恩人这么多年还活着,真好啊。)”
翠花祖母已经死去,她之前受了伤,命数受损本就活不长,之后几年便死去。
而翠花一直在打听宋妄芜的踪迹,她为了报恩,天天来打扫她的房子,期待和恩人再次相见。
翠花特别开心,带着小孙子围在宋妄芜身边转悠。
宋妄芜没说话,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她门前放置了一些果子,那是翠花和她的孙子放的。
之后的日子里,宋妄芜每天清晨都能收到一些果子。
她是一个人住,但又好像不是一个人住,因为在她无聊的人生里,又出现了小猴子翠花。
但渐渐的,翠花也老去了,在某日清晨之后,宋妄芜再也没有收到过水果。
004给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个比较老的猴子可能已经死了,她年纪大了,生命是有限的,自然会死亡。”
“你也别太伤心,毕竟离别才是人生的常态。”
宋妄芜是饕餮,她拥有太过漫长的生命,不止是江岐和翠花,只要再长久些,就连沐喏和太清那些人也会离开。
修仙者的生命并不是没有尽头的,能够长生和永生的唯有凶兽而已。
宋妄芜点点头,头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和在荒芜之地一样的感受。
孤独,永无止境的孤独。
在所有人都离开以后,这种孤独会尤为明显。
宋妄芜一个人又在这里待了五百多年,她送走了沐喏,送走了太清,也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品尝到了很多种不一样的馅饼。
在沐喏走后,她终于像是完成了所有任务一样,回到江岐的墓前,拿出那些一口也舍不得吃的馅饼,慢慢吃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妄芜的容貌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还是那样美的让人心惊。
她每年都会来看江岐,而这一次的探望却格外长久。
004知道,她们也该开始下一个任务了。
宋妄芜坐在江岐的墓前,将第一块馅饼放在他墓前,然后郑重的说道:“我最喜欢的馅饼,是你做的馅饼。”
“原来世界上所有的馅饼味道都一般,在你死后,我再也没有尝到过跟你味道一样的馅饼。”
“我也试着做过馅饼,第一次的时候面揉的像水一样,根本做不出馅饼,004说水多了就放面,面多了就放水,最后却做出一块石头来。”
她咬了一口馅饼,两边腮帮子都塞的鼓囊囊的,从这件事情上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 ...原来系统也不会做饭。”
宋妄芜一直吃,一直说,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她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块馅饼,然后看向江岐墓前那一块馅饼。
她伸手将馅饼拿过来,然后眨了眨眼睛:“我代替你尝尝是什么味道吧。”
“我会告诉你的。”
宋妄芜咬了一口,却忽的愣住,一边吃一边吐槽:“盐放多了吗?... ...这馅饼怎么又咸又苦的。”
馅饼不会说话,不然它一定得跳起来告诉宋妄芜,不是它不好吃,而是因为它比其他馅饼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里没有光亮,偶尔有一两只萤火虫从坟头飞过,微弱的灯光照在少女脸上,有些许晶莹的痕迹。
她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手上的馅饼上,让馅饼多了两种滋味。
一种是咸,一种是苦。
可这馅饼里,又何尝没有那人的眼泪?
与爱人分离的苦涩,他不敢表露,于是只能揉碎那些委屈和不舍,装进自己做的馅饼里。
“... ...。”
004看着天上的月亮,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哪里是馅饼变味了?
分明是宋妄芜哭了,眼泪都掉进馅饼里了。
“宋妄芜,不是馅饼变了。”
“而是你哭鼻子了哦。”
“... ...。”
宋妄芜久久没有回答,就在004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黑暗中却传来了她的声音。
“那江岐也哭鼻子了吗?”
“不知道。”
“...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