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伟脸色青红交加,一阵难堪,在陌生人面前妻子出轨的难堪。
他挥挥手让这年轻人走开,率先转身往筒子楼走回去。
李慧茹哭哭啼啼裹紧衣服,感激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忙跟了上去。
“大伟,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那个人我也不认识,你要原谅我啊。”
她哭着跟老公后面:“你说话啊,我们还有两个儿子呢,他们马上就要从妈家回来了。”
王大伟始终沉着脸色,一句不说。
进屋后,他阴着脸往床上一坐。
“离婚吧。”
李慧茹当下脸色就青了,还有些荒谬不可思议。
他每次喝完酒打人,是他求着她和好求她原谅,结果她就出轨这么一次还没成功,居然就被提离婚?
“王大伟你疯了吧,我们儿子怎么办,你别忘了是你求着我结的婚,你昨天早上还哭着跪我面前求我原谅?”
她大声说到最后已经哽咽。
他们俩是高中同学,当年高中毕业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是王大伟每天上门给她爸妈送礼,讨好她家人,拼命才娶到的她。
是他结婚时说,要一辈子对她好。
刚开始确实挺好的,这几年他厂里被压着,就开始酗酒,再之后开始打人。
“是我心软,可怜你,一次次原谅你,你凭什么提离婚。”
李慧茹眼睛都哭肿了,上前捶着他胸膛。
王大伟低下头,沉默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嫌我升不上去吗,就是因为我们车间师傅的女儿,离婚带一个娃那个,看上了我。”
“我因为你立刻就拒绝了,然后我师傅不高兴,这几年就压着我。”
话未说明,但意思清楚了。
他工作不顺心是因为没有抛弃她,所以他才一喝酒就打她。
他现在终于找到可以离婚的理由了。
李慧茹愣怔着站起身来,后退几步,转身跑出了门。
荒谬,真荒谬。
那她这几年的心软纠结算什么。
面前是凛冽寒风,身后大门敞开,也没人追上来。
叶家连续几天,再没见过隔壁女人。
叶宜家心满意足喝着老妈的大碴粥,刚一抬头,就抓到又在偷偷瞄刘爱花女士的老叶。
女人自古是有爱美的天性。
自从她带刘爱花打开了新世界,这位老妈又自己买了雪花膏,还买了新皮鞋。
攒着的那点工资是一分不剩,还偷偷问她预支工资。
手头变成月光族,听四姐说,刘家姥姥上门哭穷想要钱时,老妈本来想给结果一翻钱包只有五分钱了。
她对此是乐见其成。
更别提刘爱花女士天天抹的香香,穿点年轻勾腰身的布拉吉裙子,一下子容光焕发,老叶这些天恨不得把眼睛长她身上。
早上她做早餐时,老叶紧紧跟进了厨房帮手,那股黏糊劲,啧啧。
再喝一口香喷喷的大碴粥,叶宜家放下碗。
“我今天有事,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饭啦。”
家里人都好奇放下碗,叶建国也把眼睛从老婆身上移开,疑惑着问:“啥事啊,你都把自己在卧室锁了一周了,又跑出去一整天。”
“你又不上班,搞得神神叨叨的。”
“下个月纺织厂就要考试了,你四姐都整天看书,你还往外面跑?”
叶宜家眼睛闪了闪,同四姐对视一眼。
这一周,她也在看书,目的就是参加今天的文工团笔试。
文工团虽然面试占大头,但占分20%的比例也不能忽视,主要就是考一些基本文化常识,避免招睁眼瞎。
她可以告诉哥哥姐姐,却不敢告诉爸妈。
依照她对他们的理解,叶建国觉得纺织厂有老友关照,基本稍微看看书就是十拿九稳的工作了。
而文工团,那是什么离他很远的稀罕玩意儿,怎么可能让女儿放弃铁饭碗去考那个。
妈呢,比爸还要古板。
她这种事可不能冒一点风险。
叶华兰也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一脸哀愁看着爸:“其实,小五是为了帮我买书。”
“我最近睡眠不太好,她听说有些劝慰精神的书籍,在市里书店。”
“爸你不同意的话就算了吧。”
叶建国眉头一跳,忙摆手:“那赶紧去买,爸不知道胡说的。”
旁边刘爱花也忙说:“对,这是好事,多看点好书,小五你多买点,买一摞你们姐俩看。”
叶宜家猛点头,背起军绿色挎包:“那我赶紧出门去赶班车了!”
县里到市里两个小时,她到时正是上午九点。
考完早上的试已经十点半了。
上午考思政,也就是她这一周狂背的内容,下午就是基本文化常识历史名人古诗什么的都混杂一点,她轻松闭眼过。
叶宜家伸了个懒腰,修长腰肢柔软纤细,军绿色裙子衬得格外肤白。
这一幕也落入刚从市文化局办事出来的傅清远眼中。
他定了定脚步,还是跟了上去。
“你怎么也来市里,有什么事吗?”
叶宜家眼睛一亮,这不是一周没见的傅大美人吗。
“我来参加文工团笔试啊。”
“你也是有事办吗,要不要一块去国营饭店吃个午饭,对了,我下午两点还有一场考试,晚上要不要一块回县里。”
她一口气一串问话,傅清远抿了抿嘴。
低着头的视线,总是会不经意间看到白生生的脚踝、往上的小腿,都是他握过的。
“走吧,我请客。”
两人到了国营饭店,这会不是饭点里面人还稍少,门口靠着个拉毛衣的服务员眼皮都不抬一下:“自己看菜单点菜,去窗口拿饭。”
叶宜家感叹。
这就是这个年代铁饭碗的威力啊,做得再烂也不会炒鱿鱼,后世火锅店每次进门一群人喊着欢迎光临。
傅清远碰了碰她:“你去点想吃的菜吧,我桌上等你。”
她蹬蹬跑去窗口:“师傅,红烧肉、鱼香茄子、炒青菜,再来两碗米饭,装两个肉包子。”
“得了您嘞。”她转头,傅清远已经坐在窗户边小桌旁了。
远远看去那锋利的眉眼,挺拔的背,鹤立鸡群。
只是不知道低着眉在想什么。
她坐定后,对面终于抬起头来。
“宜家,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我做检讨。”
“我摸了你的脚,还背了你,照理来说就应该娶你回家,但是我没办法。”
他想了好几天,都没有写信回家。
他妈本来就犯有躁郁症,要是知道他不听她的千叮咛万嘱咐,真在这乡下结婚,娶了一个对仕途毫无帮助的妻子,该会多发疯。
小时候,只因为爸出门没有穿她配的衣服,她就砸烂了家里所有家具,右手都受了伤。
他在这万分纠结,叶宜家却差点没跳起来。
嫁人?
不不不,他在说什么啊。
她才十八,正是一枝花,招蜂引蝶的好时候,干嘛想不开嫁人啊。
“没什么对不起,朋友,我们就做朋友!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和你做别的。”
叶宜家一脸坚定,比小学入少先队宣誓时还坚定。
还要继续道歉的傅清远停下了嘴,拧着眉看突然一身正气的小姑娘。
从她嘴里说出朋友两个字,怎么那么不让人舒服呢?
而且,她明里暗里表示那么明显,为什么突然这么抗拒。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
两个人一个心里有鬼,吃得狼吞虎咽。
一个心里狐疑,夹了几筷子就结束了。
叶宜家飞速吃完一抹嘴:“谢谢你的招待,傅同志,很感谢,我要去准备下午考试了,再见!”
然后拎着两个肉包子就出去了。
这俩肉包子,就是她的晚餐,下午考完试班车上吃。
傅清远抿着嘴看着玻璃窗外跑得头发一翘一翘的姑娘,直到跑远了,才低下头,味同嚼蜡吃完剩下的饭菜。
吃完饭,他就开车准备回军区。
经过车站时,却眼尖瞄到车站前挂着的大牌子:“今日油站缺油,班车停止运输,明日恢复。”
班车停运?
那考完试的叶宜家怎么回家?
他劲瘦的手一拧方向盘,吉普车重新往市文化局方向开去。
叮铃铃,铃声响起。
叶宜家轻松交了卷,结束一天考试,浑身轻快往外面走。
斜后桌戴眼镜的文弱男生李平,看她站起来,忙跟了上去。
这个女生气质仪态长相,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同志你好!”
叶宜家听到喊声,慢下了脚步,狐疑回头看去。
李平快步走到她身边,挠着头:“你试题做得太快了吧,感觉你啥都会,唰唰写完就坐那发呆了。”
叶宜家一笑:“还行,题不难。”
苍天啊,终于轮到她装学霸了!
这种考完试轻轻松松在别人面前说题不难的感觉,她高中可羡慕了好吗。
李平被她笑容晃过眼,脸红了大半:“你,你好聪明啊。”
外面吉普车旁等着的傅清远,也看到了叶宜家,和她身旁走着的小眼镜。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傅清远的眉头也越来越紧。
“宜家,上车。”
他声音一出,叶宜家一愣,不敢相信抬头看去。
咦,他怎么还在这?
不是说了做朋友吗,难道他还是为我的美貌后悔了?
叶宜家臭屁了一番,跟李平点点头忙跑上前。
“你是要载我回家吗?”
傅清远低头打开车门,侧身让她进。
“车站临时停运了,我就来等一等你。”
哦原来这个理由。
坐到副驾驶的叶宜家不高兴系上安全带。
两人刚说开了也有些尬,一路无话,直到在一处农田边时,车慢慢熄了火。
傅清远寒着脸,忽然拍打了下方向盘。
旁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叶宜家也醒来了:“呀,快没油了,我们回去油站加油吧。”
傅清远眉头拧了拧,才低声说:“正是因为油站没油了,车站才停运。”
他今天脑子是犯了浆糊了,这都没想到。
他低头看手表:“油站凌晨三点运油车出发,五点了我们回去加油。”
“今晚,”他侧过脸,“辛苦你去后座那休息吧。”
“这边有个村子,我带你过去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
他说得难为情,脖子也红了一片。
怎么有种勾搭姑娘在外面过夜的感觉。
叶宜家却点点头:“没事,幸好咱有车。”
前世自驾游经常在车里睡的,她都熟门熟路了。
等到两人借电话回来,天色都快黑了。
叶宜家小心翼翼走着细条窄窄的土路,旁边是稻田,一不小心就会踏进泥里。
前边是开路的傅清远。
迎着满天星光,嘴里鼻里都是泥土青草味,耳边阵阵蛙鸣声。
突然无比舒心。
她伸手碰了碰前面的人:“傅清远。”
“嗯?”男人低低应了一声。
“我们做情人好不好。”
话音刚落,前面人一脚踏进了稻田里,身形趔趄几下,才站稳。
半条裤腿都湿淋淋,极为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