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宿舍,叶宜家洗完脚,端着洗脚水往外倒时,眉头一皱。
院子外的篱笆处,怎么站着白天那个奇怪又漂亮得出奇的女人。
这次,她怀里没有抱着孩子,只是静静站在那看着她们的宿舍,明晃晃的月色照亮了她半张脸颊,以及痴痴的眼神。
这是大半夜啊。
叶宜家心里毛毛的,突然旁边也发出了惊诧声:“黄姗姐!”
伴随这声呼喊,那个女人慌张低下头,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叶宜家转头,就看见了也端着洗脚盆的王红霞,正愣愣张口喃喃:“天哪,真的是黄珊吗,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满脸不可置信,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
叶宜家还是忍不住疑惑发问:“她就是上次你们说的,以前文工团的黄珊吗?”
注意到旁边是叶宜家,王红霞冷哼一声:“我才不跟你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她可是云儿派的。
叶宜家撇嘴,什么小学鸡行为,还不跟我说话。
这时,王红霞突然眼珠子一转:“这样,我们俩交换一下,你告诉我傅清远未婚妻是谁,我跟你讲黄珊姐。”
看着叶宜家有点呆愣神色,她加大诱惑,叹了一口气:“黄珊,当年是关老师第一爱徒,王团长也特别喜欢她,家里还都是当干部的,还有据说省城的未婚夫。”
“你看看她长得多漂亮啊,我真没见过比她漂亮优秀的人,怎么就到现在这样了呢?”
叶宜家确实听得百爪挠心,是啊,她好奇死了,真的漂亮得跟后世顶级大明星一样,穿得乱糟糟成这样都惊艳住了她。
她直接指了指自己:“是我,你快跟我讲。”
“什么,原来是你!”
一直猜测其实就是梁雪的王红霞一惊,然后左看右看,不可思议。
“你才入团多久啊,真的是你?”
叶宜家点头:“嗯嗯,正月十五刚订的婚约,该你快说,不许耍赖。”
知道一直纠结问题后,王红霞八卦欲也上来了。
“我跟你说,当年我们就是来这演出,住的是底下一个村子知青宿舍;然后大半夜,有好几个人看到黄姗姐偷偷上了山。”
“一开始谁都不信,那可是黄珊啊,可我们找到她时,她偏偏就是和男人睡在一起,就是个当地村子的男的。”
王红霞皱着眉使劲回忆,当时她也只是个新来的。
“关老师还想保她,问她上山原因,是不是被人强迫的啊,需不需要帮忙报公安,偏偏黄珊姐就哭,但一句话不解释。”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闹出丑闻时,关老师和团长表情有多难看。
下乡办演出,结果跟当地村民发生关系,还是深更半夜跟人去山上牛棚,被一群村民堵住。
全团直接通报批评,她们文工团也萎靡了一年。
在那之后,王团长才开始放手底下团里的事,基本全交给了关老师。
叶宜家拧眉:“这不可能啊,她前途那么好,为什么啊?”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肯定有隐情,但黄珊姐本人一句话都不解释,这谁能有办法。”
王红霞也咂吧着嘴可惜。
“黄珊姐人是真不错,她做首席时,领舞机会也经常分给其他人,每个人都有机会。”
她当时风光成那样,是真正的风头无两,可不少人嫉妒,但她愣是没有一件能找出错处的事。
谁也没想到,居然会那么草率退团、销声匿迹。
“啊,以前领舞不是只有首席才有的吗?”
听到身旁人惊讶发问,王红霞一捂嘴,她不是心里想想吗,怎么给说出来了。
“我不是说姚云不好啊,她家里条件不好,对首席机会本来就比较抓得紧,可能看起来小气一点。”
“你可不许私底下到处乱说!”
王红霞做出凶神恶煞大姐大表情,警告小新人。
叶宜家无语撇嘴:“不说不说,这有什么啊。”
看着面前小姑娘青春勃发模样,王红霞也叹一口气:“你以后在云子面前听话温顺一点吧,别总跟她对着干,她也不容易,我看你也不是坏人。”
叶宜家更无辜了,她什么时候对着干了,更不是坏人啊。
第二天演出就平静了许多,江行云还是来看演出了,但没再找事。
他身旁座位,坐着抱着手臂的谢行,还有时刻瞪着他的叶华兰。
谢行无奈坐在中间,挡着两人。
虽然他已经跟行云说过了,给华兰妹妹一点面子,不要再整事。
但这两个人反而一个比一个生气。
舞台上,叶宜家没注意到因她而起的矛盾。
每次她上台时,目光完全被那个漂亮女人,不,黄姗吸引住了。
她今天头发梳得干净整齐,盘在了脑后,露出艳丽如花的脸庞,大光明发型,反而更衬这种美人。
明明是朴素得甚至有些土气的大褂子,往那一站,却好像一个香港着名的以美着称的女明星,她小时候的女神。
随便一拾掇就那么美,她以前站在舞台上,神采飞扬跳舞时,又该多么漂亮。
演出结束下台时,叶宜家习惯性往那边瞅去,却不见了人影。
兴许是离开了吧。
后台,姚云淡淡吩咐:“宜家,你留下看公社同志帮我们收拾舞台用具,待会回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叶宜家还是点点头,反正不是啥累活。
姚云四处瞅了眼,没看见王红霞,可能先走了。
她跟着其他人刚走一小段路,就看见了路旁颔首看她的男人,面上微微笑着。
正是江行云。
姚云拉住身旁周兰兰:“你们先走,我回去拿点东西。”
看着团员们走远,她才绕路去了林子那边,微微不好意思看着江行云:“江同志,你找我有事吗?”
“锦旗公社主任已经拿给我了,还有张奖状,真的很谢谢你。”
江行云含笑摇了摇头:“不,该谢的是我。”
“姚云,我明天就要回去了,这是我的地址。”
他将一张纸条递到她手里,淡淡垂眉:“无论何时何地,我欠你一恩,遇到困难给我写信,我一定会帮你。”
这是他的许诺。
也许最开始找她时,不仅因为恩情,还因为那天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但相处几日,他知道姚云是多温柔内敛姑娘,反而没有了那些不能说的小心思。
姚云愣怔捏着纸条,看男人转身打开路旁车门,对着她挥手再见后,车轮驶动,灰尘扬起。
手心纸条摊开,其上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着:
姚云同志一定前途似锦,生活顺利!
——江行云
底下是一行地址电话。